本帖最后由 思想的芦苇 于 2012-6-14 17:04 编辑
贝儿闷闷不乐,一会儿靠在廊下,一会儿躺进蚊纱帐里。原本就不键硕的身形被正在发育长高的势头拉得不成比例。 我们隔得距离并不远,但我们很多时候都看不见彼此。那些阻挡我们的,有时候是拐角和墙壁,有时候,是彼此遗忘的姿势。比如这个下午,我在书房,他在另一间屋内。 拿杯子去饮水机前汲水,经过贝儿的房门,眼见他歪靠在被褥上左腿挨着右腿,一本《翼龙和海龙》遮住了整个脑袋。 “贝儿?” “唔。” “作业写完了?” “唔。” “干嘛呢?” “看书。” “哦。” 我回到书房,喝着水出了会儿神,屋内的静谧让我怅然若失。暼一眼窗外,柔和的橙黄色正进入初夏的傍晚时分。 合上电脑屏,我大声招呼:“贝儿,咱们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 “不知道——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 “那——管他呢,反正去走走。”我已经走到贝儿的床前,撩起帐帘。 贝儿挪开那本书,睫毛浓密的乌眼珠对着我眨了又眨。 我满脸期待的表情,同样认真地对他眨眨眼睛。 “那好吧。”贝儿很绅士,勉强接受了我的邀请。 可我们的确都不知道去哪儿。站在楼下,向左向右,绵延的楼群和建筑扑进视线,却没有区别。只能拉了贝尔的手,任由先跨出的那只脚随便选择方向。 贝儿却到底话多起来,不断用他惯用的句式向我发问:“如果……你会怎么样?” ——如果一只恐龙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样? ——如果我忽然消失,你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了空气,你会怎么样? …… 怎么样?怎么样? 我无可奈何地站住,向那些无聊的问题狠狠皱起眉头。贝儿却“嘎嘎”地笑得很欢,一蹦一跳跑开了。 “这是什么?”贝儿指着一处墙角。 那里,杂草蓬生的墙根下,不知道谁开辟了几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菜畦:一丛苋菜,一丛韭菜,疏疏落落一片鸡毛菜,墙上还胡乱爬着一些扁豆和丝瓜的藤蔓。 菜叶落满尘土,一律灰蒙蒙的,怕是那种下的人也许久忘了来采摘。 不过贝儿却找到了乐趣,一路走一路寻找植物——人家院落门前的玫瑰或者石榴,拐弯时不期而遇的夹竹桃…… 贝儿常常停下来,抬起手轻轻蹭一蹭花叶。 “漂亮吧?” “唔,漂亮。” “那我们采一些吧。” “不要采,我们可以天天来看它们。”贝儿又朝我眨眼睛了。 “好主意!”我说。 于是贝儿又欢快地朝前跑去。 “快来!”他朝我招手。 我走上前去和他一起蹲在地上,对着一株水泥地缝隙里钻出的草茎,仔细端详。草茎顶端托着几枚小巧粉白的花朵,形状有些象秋天的雏菊。 “你知道这种花吗?”贝儿问。 “知道啊,我小时候就见过很多哦。” “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我只知道它们在乡间随处可见,却从来不知道名字。我摇了摇头。 “它叫春飞蓬。”贝儿大声告诉我。 “春飞蓬?真好听!”我忍不住又念叨几遍。 贝儿开心极了,告诉我他怎样在书上看见它们。我蹲在那里,认真地看着他,听他给我讲他所了解的春飞蓬。他的眼睛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中闪闪发亮。 一整个晚上,他都希望一次又一次提起春飞蓬。 直到入睡前,跟我道别晚安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忘记喃喃——下次,我们再去寻找春飞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