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
现在无论城市、农村,接送孩子成了又一道尴尬的风景线,真是苦了爷爷奶奶,当然也苦了做父母的,也使孩子们失去了童趣和童真。看到那些爷爷奶奶辛勤接送,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想想自己快要做爷爷了,也要担负起接送孙辈的任务,不禁心生感慨甚至一丝压力。我不由得想起王开岭在《消失的“放学路上”》一文中写道:从前,上学或放学路上的孩子,无人护驾,无人押送,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玩透了、玩饿了再回家。回头想,童年最大的快乐就是在路上,尤其放学路上。那是三教九流、千奇百怪的大戏台,那是一个孩子独闯世界的第一步……那是个最值得想象和期待的空间,我作文里那些真实或瞎编的“一件有意义的事”,皆上演在其中。每一条巷子和拐角,每一只流浪狗和墙头猫,那烧饼铺、裁缝店、竹器行、小磨坊,那打锡壶的小炉灶、卖冰糖葫芦的吆喝、爆米花的香味、弹棉弓的铮铮响,还有谁家出墙的杏子最甜、谁家树上新筑了鸟窝……。
是啊,江山如此多娇,风景这边独好,放学回家的路上,风光无限,童心无限,童趣无限。
我家的儿子倒还不错,除了刚上幼儿园时接送一下,以后都是自己走回家。到了四年级上丹师附小,都是骑自行车。小小年纪就从城东骑车到城西的学校,天天如此,下雨天也不让送雨衣,自己想办法回家。一次下雨天,我正好看到他与一个男生勾肩搭背、同撑一把雨伞结伴而行,很有情调。即使高考,也是自己骑自行车来回,从来不用家长接送。但他有一次放学后并未回家,而是与小朋友们在自家的小区里踢起了足球,结果天黑了才回家,搞得满头满脸都是汗,还弄丢了书包,后来费了一番周折才失而复得。其实孩子就应该这样养。现在的独生子女金贵了,不放手了,不知道这是爱还是害?
我小姨家的儿子,尽管学习成绩一般,但充满了幽默和风趣,讨人喜欢。但我认为他真正讨人喜欢的事还是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两次我看他小小年纪,背着一个与他年龄不相称的书包,迈着不轻松的步伐,从学校往家里走,那种认真、那种神态,煞是可爱,我一直记忆在心。我想他真正的可爱也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记得小时候身处农村的我,从上初中的伏牛山煤矿中学到上高中的上会中学,每天来回行走在放学的路上,其乐无穷。上初中时离家只有三里路,不仅早上走晚上回,就是中午也要走回家吃饭。上高中时学校离家有十华里路途,但还是天天来回,中午则在学校蒸饭。记得每天一到学校就是在食堂旁边的水塘边淘米、盛水。那时水塘里的水清澈明净,可直接饮用,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如此环保,而今天却再难找到。想来如果当时不环保,又如何生存?上午十一时,也就是上午第四节课,“饥虫”开始闹腾,同学们都已心不在焉,眼望学校的食堂,待放学铃声响后立即奔向食堂找到自己的饭盒,然后再排队打上一分钱或三分钱的韭菜汤或是青菜汤或者是苋菜汤,连饭带汤一气呵成,那种“舒服”如今早已经找不到感觉。尽管一直努力寻找,但还是难寻那原汁原味的汤泡饭,而往往寻找到的是“酒泡饭”。
记得到初中和高中时由于担负了一定的班务工作,下午放学回来要迟一点,常常一个人单独回家。那时和现在不一样,天说黑就黑下来。因为地处丘陵,上初中时等我回家时,要经过一个一上一下的坡地。而坡地的上坡地段是我们生产队李姓家的一片坟地,天黑时走到那里常常惊出一身冷汗。到了上高中时,放学路上,也同样经过好几个坡地。快到我们村庄时,也有一个不小的坡地。尽管那是邻队的一片土地,却是我家一方祖坟山。每天放学后经过那里时,基本上都已是漆黑一团。尽管是自家祖坟,但也难得爬上去看一看,因为非常害怕,都是硬着头皮走过去的。那种恐惧惆怅至今都不能忘记。其实我家的那片祖宗安息地,背风向阳,面对大路,旁有水库,是真正的依坡傍水,现在被当地人认为是我们村庄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不过也并不尽然,也许想象的成份多了一点罢了。
有一年放寒假,前去学校拿成绩报告单。同学们从学校回来,手里拿着报告单,一路嬉闹往村上走。路经我们生产队,正好一群“大人”在耕作,围住我们非要看成绩报告单不可。我不但成绩优秀,还有学校“作文竞赛第二名”、“数学竞赛第三名”和“三好学生”三张奖状,令“大人”们赞叹不已。此时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大字不识,从来不问我学习的母亲,脸上也同样荡漾着自豪的表情。
一年冬天,千里冰封,小塘小河上的冰可以走人。在我们上学路经的一个小塘里看到冰上横卧着十几条火赤练蛇,已全部冻死,非常好奇。大概是冬眠的蛇因为天气太冷被冻醒了跑出来的,不想外面更冷,结果被冻死了,不知是否真是如此,但我想也是不可能的。而到“清明时节雨纷纷”的季节,路过一水坝,有一缺口,水流湍急,又不得不脱下鞋子,小心翼翼的和同学们互相搀扶着过河。而到盛夏季节常常在路边一个大塘里游泳,同学们会相互比试,争先恐后去占据塘中央的小土墩,以为乐趣。记得上高中时,学校请来了我们村上在公社农机站工作的潘同玉师傅,给同学们讲拖拉机知识。我们的班主任张治理老师闲暇时问:你们村上有个潘同玉吗?不想,在我们村上演过《红灯记》中李玉和的潘师傅随口答道“我就是”。很有意思。放学路上与潘师傅一同回村。潘师傅对我说,小时候他们一帮不同年级的同学,到离家几十里路的宝埯中学上学,星期天、节假日,放学回家尽管不是一个村,但有相当一段路要同行。一路上,他们打架、嬉闹。他还说:“你们的张老师比我低一级,就喜欢经常招惹别人打架。他原来的名字叫和尚,后来上南京师范大学五年制中文系时改为张治理。”其实,张老师不仅是我的班主任,也是我家的远房亲威,当然也是我的同乡。我想怪不得我们这位班主任如此活泼,原来是一个打架王,是一个顽皮“和尚”;不过,他让我们印象更加深刻的是他的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所以,又怪不得对后来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如此钟爱,在他的每本书,每本笔记本的第一页的左下角总是写着两个毛体大字“治理”。这也算是放学回家路上的一桩陈年轶事吧!
那时候,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还常常用同学们书包里的东西进行取闹,搞恶作剧,有几次甚至在中午吃饭的饭盒里放上青蛙或小虫之类,以至不得不相互提防。以此为乐,不亦乐乎。
若干年后,曾抱着怀旧的心态重走当年的“放学路上”。尽管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但依稀可看到那水塘,那路边转角的道路、水草,看到些许的景色依然就如当年,又感到惊奇不已。
白岩松说过:“人生就是一场跟岁月的谈判。很多人过得拧巴,就是单方面想赢,忽视了岁月的力量。”放学路上,对每个人来说,尤其是对成年人说,就是人生的最初岁月,而放学路上最初的见识,就是最初的记忆。对人生后来的发展,真是至关重要了。从放学路上其实就开始了人生的岁月,人生就开始与岁月谈判了。放学路上对成长来说,这是最肥沃的土壤,谈得好,一生将赢。人们都说“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但是如果没有了放学路上的岁月,是不是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了。同样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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