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化的载体是吴文字。研究吴文化,探讨吴国史,须以吴文字为依托。
苏、锡、常地区的吴文化的发源地,是吴地文明最有代表性的核心地区,却自古以来没出土过一个吴文字。化巨资先后新建的三个城市的博物馆(院)却都没有陈列一件真正带吴文字铭文的吴国文物———包括青铜器、玉器、竹简、丝帛,哪怕是一件确凿可考的带吴文字的陶器!这对吴国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被屈原在《天问》中称颂为“吴获迄古,南岳是止:“孰期夫斯,得两男子”的吴王,能强国富民、争霸中原,却没能安民保国、给吴地留下一丁点儿吴文字。这对三市的博物馆来说。是莫大的失职:一是没有认真地在辖地找;二是没花钱在外地买。上海不是吴文化发源地,却拥有一把八字鸟虫篆的阖闾剑,一件夫差为女子(西施)特制的青铜盉(见下图),两件阖闾嫁女、长篇铭文的青铜剑等,还有从香港收购回国的楚简中一份尚未整理出版的吴国历史--《吴成》。因为上海有马承源,我们没有马承源,我们能盖大屋,却没胆识买字。
自古朝代都是当代记载,下朝修史。吴越同族相斗,都没传下自己的文字、历史。吴立国将近七百年,前六百年几乎空白,吴王寿梦后才有零量记载。直落得泰伯奔吴,落都何地;夫差灭国,都城所在,至今都是悬案。
一、 现有吴国史,概以鲁版为准。
春秋各国都有自己的史官记载历史,吴国也应该有自己的史官,自己记载吴史,但已毁于三次扫荡。第一次是越灭吴,楚毁宗庙,砸鼎破钟;第二次是楚灭越时,重雪吴古楚都鞭尸估后灭族之耻;第三次是秦灭六国,统一文字,焚书坑儒。即使被掠走,也会被项羽的一把火舆咸阳宫同毁。吴国历史散见于由鲁国史官记载、由孔子删改的《春秋》(我将此譬为“鲁版吴史”)以战国时人左丘明作注的《左传》。但孔子对吴国有偏见,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四十二岁步入仕途,在鲁国为官八年,历任中都牢、司空、大司寇,五十岁执相事,公元前501年弃官从教。阖闾攻陷楚都郢城时孔子是鲁相,《春秋》记阖闾弑君、灭徐、侵楚、伐夷、古郢都、妻楚后,坏事做绝。孔子死于前479年,吴王夫差兵败自杀于公元前473年,比孔子晚6年,所以阖闾、夫差父子两代吴王舆孔子同时代。孔子在鲁国任大司寇时,吴王阖闾欺压过鲁国:孔夫子周度遊列国时,吴王夫差北伐中原爭霸,无意中把孔丘驱赶得如丧家之犬。吴、鲁两国,不明敌国,但也不是盟国,鲁国瞧不起吴国,对后来居士的暴发户吴国怀有深深的敌意。所以《春秋》中记叙吴国史事贬多褒少,甚至刻意曲解。孔子还指使他任鲁国行人(外交人臣)的学生子贡,推行一套兴鲁弱齐、助越灭吴的外交方针。所以吴国在它兴旺的顶端突然灭亡,不能忽视孔子的作用。两千多年来史家们以儒家的经为史,所以近七百年吴国史,前八成几乎空白,后两成被扭曲。西汉司马迁写的《史记》记载吴史,我称其为“西汉版吴史”,当时距吴亡已有四百年。司马迁属孔学《梁穀传》学派,自然不脱儒臼。《吴越春秋》、《越绝书》等一类书,写于东汉后,那是“东汉版吴野史”,并不可全信。
二、 收集吴文字,谨以出土为凭
据董楚平先生所著《吴越文化志》统计,吴国具銘青铜器共八十一件,其中出土地点明确者六十四件,按出土点分,安徽21件,江西10件,河南6件,山西5件,山东3件,湖北和浙江各2件,陕西1件,吴国核心所在地江苏共14件,其中宁镇地区13件,苏北的盱眙1件,苏锡常地区一件都没有。出土于宁镇地区的青铜器,大都是西周和春秋早、中期之器:出土于外省的青铜器,少部分是婚嫁媵器,大部分是国破家亡后被掠走的战利品。这八十一件有铭青铜器,以及该书出版后又陆续出土的吴国带铭青铜器,据我收集共计89件1680字,详见下表。
这1680个吴文字是历代吴代吴王自己字的(或认可的)。应该是筹建吴国史的基礎。
比如写太平洋战争史,美国版、日本版肯定不同;共产党版、国民党版也绝然不同。我电话联系过,他说内容类似《国语》中的吴语、越语,不久将出版。上海博物馆藏的楚简———《吴命》,我也特别关注它的整理出版。还包括新出土的春秋战国别国青铜器铭文的涉吴文字。比如,越王勾距卧薪尝胆,十年复国,其根据是《左传》上伍子胥的一段话,现在史书都说是十年复国,但出土的战国初中山王鼎上就写有“吴人并越,越人修斆備恁,五年复吴,破并之至于今”。我相信这出土的同代人的直接记载,夫差五年就败北灭国了。
第三类是先秦古籍中的涉吴部份,《国语》有十九处《战国策》有十四处议及吴王阖闾、夫差史事,人都讲吴史论功过教训。《诗经》、《楚辞》等典籍中也有涉吴部份,如本文开头提及的屈原《天问》中,肯定两男的强吴功绩。屈原生于公元前353年,与吴亡相隔百多年,已经没有同代敌对的仇恨,平心论功过,比孔子高明。
四、 发现吴文字,但求天赐良缘
考古须凭运道。挖尽千方无觅处,拾来全不费功夫。我参与过两次正式考古挖掘,目标是挖吴国土墩墓,挖出来却是清末民初。我有幸两次发现吴文字,都凭运气。
第一次发现吴文字是去年春天,我们在考察无锡阖闾吴小城后,根据信息去苏州木渎寻找吴大城。想从高处寻找阖闾古城墙一样的遗迹,因此爬上了灵岩山,并沿西麓下山前往传闻中的吴都宫殿区所在地———五峰村。在山坡上发现了五个斗大的石刻字(左图)。
字型古朴,经与苏州有关人士联系,好像是未公布过的。2007年10月15日,我们邀请《姑苏晚报》记者戚振林先生同往鉴证、墨拓,据戚先生讲,苏州已知最早的石刻是南北朝,不知道五峰村南山坡上有此五字石刻。这五字拟读作“祖五丰興粗”。意为:我们的祖先曾在这五峰下兴盛强大。该是吴族后人在战国时的刻字纪念吧。若是,这该是吴地最早的石刻文字。
第二次发现吴文字是最近在阖闾城遗址,帮农民挖粪坑捡到的竹简刻字。(见上右图)春秋古城阖闾城位于太湖北岸无锡与武进接界处,1958年被列为江苏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自去年春天起,以江苏省考古研究所张敏所长为领队的阖闾城遗址考古队,进驻遗址正式考古发掘。我经常去遗址开挖处观察,还十分留意非发掘区的动态,特别是遗址西北角这一曾经大量出土春秋后期硬纹陶青瓷的宫殿废墟区。今年春天,当地农民正为新植桃园开一只直径4米,深1.5米的粪坑,起土时带出了大量古陶瓷片:有几何纹硬陶青、原始青瓷、來砂黄陶等。从这些陶片的类型、纹饰看,应该是春秋晚期的。我们在十分兴奋地采集这批从未见过如此完整精美的陶瓷片时,随手捡了一片疑似有字纹的竹片。带回家仔细研究后,惊喜地发现是刻字竹简,第二天一早,赶去闾江口专门采集竹简,又得七枚。第三次去仅得字简一枚。无字简三枚,总共九枚刻字竹简,计49字。出土点的地层距地表1.2米,表土层约0.4米,褐色耕土层,0.4-1.2米为文化层,黑色,间有淤泥,竹筒有淤泥中。根据出土型器不相类同,器型人而精制的特征,可排除窖址,民居,墓葬之类的可能,我推测是吴国宫殿遗址,越败吴后被毁而埋藏,竹简应为吴宫中藏物同时被埋。舆以往出土的竹筒不同处,是在青(正)面涂漆后刀刻,而不是用毛笔在黄(背)面墨书;长度比较简短;也没有装祯成册的编联。推测存世早於战国中、晚期的楚简,很可能是春秋后期的吴简。
如果能正式发掘遗址西北区,如果还能找到更多竹简,竹简的解读有突破,能证实是真正的吴简,那吴版吴史就可待了。
三、收集涉吴字,却以先秦为界。
我收集的涉吴史,为何以先秦为界,因为自汉起独尊孔儒,以经为史,被孔子亲自删改的吴史有局限,有删漏。我重点收集的有三大类:
第一类是春秋战国时各国史书中的涉吴部分。春秋时各国都有自己的史官记自己的史事。鲁国的史书《春秋》,以及各代儒学大家的传注疏解,有一本清代中士高士奇的《左传纪事本末》,将春秋、左传、公羊、豰梁、礼记、新序、朝诗外传、说苑、新语、国语、吴越春秋、越绝书、淮南子、列女传等古籍中所有涉吴史事全摘引,分吴通上国、阖闾入郢、句践来吴三部份分册成集。晋国的史书叫《乘》,没有流传。楚国的史书叫《梼杌》,记楚庄王(公元前613年至590年)史事,有涉吴六处。还有西晋时出土的魏国史书《汲冢竹书》,但《汲冢竹书》,但《汲家竹书》竹早早已不存,书籍也已淹没,只剩引文拼成的《竹书纪年》,有涉吴文字。
第二类为新近出土的简帛文史书,如湖南慈利楚简记载的吴史———这是距吴灭不久的“楚版吴史”,我曾打听这至今已出土十八年的楚简释注情况,并同释注者张春龙研究员电话交流。
李伯谦教授在“两周列国文化学术研讨会”上指出:随着各地周文化遗存不断发现,周文化分区研究成为新的研究领域。秦文化、三晋文化、……楚文化、吴越文化等的研究,成为新时期两周考古的特点。……对证经补史‘纠正修史,从而建设更为可信的古史产生重要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