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只爱“黄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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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只爱“黄花菜”

柏兴武

    每年的“母亲节”，我都会给母亲送鲜花，不是康乃馨，而是萱草。母亲不喜欢康乃馨，只爱萱草。母亲对萱草有特殊的感情，她知道萱草是中国的母亲花。萱草，在我们农村叫“黄花菜”。她虽然没有西方的母亲花康乃馨那样有诗意，但她美丽而不张扬。我想，母亲只爱“黄花菜”，是因为母亲的性格跟“黄花菜”相近的缘故。母亲有一种静好的美，正如“黄花菜”的美——花冠如钟，花丝细长，虽然平凡但却伟大。

    是的，我的母亲，正如这平凡而伟大的“黄花菜”。

    母亲今年七十岁，她一生泡在苦海里。母亲可谓历尽沧桑，挑脚、打短工、挨斗、卖血……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气都受过。母亲虽然倔强，但为人却豁达、厚实且充满爱心。

    母亲身体比父亲强壮。我七岁那年，在口粮青黄不接时，母亲远行六十多里去大山里挑脚，在大山里一呆六、七天。一次，她去了九天还没回家，家里断了炊，哥哥带着我和两个弟弟钻到生产队的田里偷吃蚕豆。哥哥饿得慌，吃得又快又多，结果昏倒在田里，吓得我们“哇哇”大哭。父亲将哥哥送进医院，因为身无分文而失了主意，忙叫我叔叔进山去找母亲。母亲一路狂奔而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她一口气还没透过来，就撸起袖子让医生验血，要给哥哥输血。母亲的血一滴滴流到哥哥的血管里，哥哥的脸色红润起来。从此，母亲又尝试起卖血赚钱买米……

    随着我们兄弟年龄的增长，需要的口粮越来越多，母亲大起胆子搞起“投机倒把”活动来。天未亮，她就偷偷起身去邻县贩运黄豆等农产品。有人问及母亲的去向，我们总编谎言来应付。

    不料，一天晚上，干部和民兵守候在我家门前，半夜时分，母亲被捉了。第二天上午，母亲和她挑着的箩筐被押到村里的礼堂上。

    母亲低着头，我也低头擦泪。没几天就过年了，队里要分猪肉，因为母亲是“投机倒把分子”，没有我们的份，我们兄弟四人谁也没敢闹要猪肉吃。大年夜，看着叔叔端来的一点猪肉，母亲只有叹气。大年初一，母亲便早早地去了外婆家。吃早饭的时候，母亲笑着说：“崽儿，过年吃的肉少，初一多吃点……”倔强的母亲说完笑着掉过头去，我发现母亲在擦眼泪。

    改革开放后，日子好起来，母亲不计前嫌。母亲常常对我们兄弟说：“你们记住过去的苦是应该的，但那是时代造成的，对长辈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后来，那位检举母亲“投机倒把”的老人生活困难的时候，母亲还常常接济她。

    是的，我的母亲跟所有人的母亲一样，她们是平凡的“黄花菜”，但在孩子的心中，“黄花菜”是美丽的，而且永远也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