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候鸟》1.2.3.4.5

猎犬

候鸟（一）




         在北疆，有座神山，叫“阿喇”神山，常年白雪皑皑，群峰巍峨。雪线海拔4500米以上，人迹罕至，飞鸟走兽绝迹。神山上有座神峰，叫“阿厷”顶峰，峰势象一把直插天宇的宝剑，当地人也叫它“宝剑峰”，该峰陡峭挺拔，无路可上。

        但就在这座峰中，却相传住着一种已经绝迹了的鸟，据当地一些上了年纪，90岁以上的老人偷偷说起，此鸟全身赤红，两翼张开可以遮挡住半座山峰，两腿细长，伸出可以拎起并包住一头奶牛，爪子尖锐，指甲可以从牛这头透过心脏直插那头，并且被它抓起的牛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和挣扎，一剑毙命，无声无息。头冠血红，比起身上其他部位的红都更深更纯，仿佛鲜血。叫声浑厚悠长刺耳，据说，此鸟一叫，神山的雪立时崩塌，造成雪崩，一波一波追着往下赶，象钱塘江的春潮，煞是好看。雪潮经过之处，全部淹没，一片雪白。

       此鸟具有相当灵性，只要山民讲到它，略有瑕疵，它立刻感觉得到，于是会大发神威，其实它用不着太折腾，只需轻轻一唤，山体崩塌，雪浪滚滚，掩埋村庄，掩埋农田，死些牲畜和山民那是再轻不过的事情。由于此鸟全身赤红，性格刚烈，所以当地山民称之为“赤烈鸟”！（具体名称不得而知。）谈到它时唯唯诺诺，战战兢兢，语气中绝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平常从不轻易谈起，实在要说就只是偷偷说起，言语之中溢满敬畏，声音压的很低，怕惊动了它。把它当“神鸟”来对待！

   而山中那些高寿的人，年纪在90岁以上的人，没有一个真正一睹过它的风采，所以，神鸟在当地一直活在偷偷的传说中。

   但，神鸟还有另一种传说，说它终身孤独，一生只为重生一刻。待到它全身红色越发红透，象晚霞时，便从头冠开始，慢慢褪色，成为白色，候到全身通体雪白之时，就像一只冰雕的凤凰，体内红心就会喷射而出，落到高崖处的雪莲之中，孕育生命，期待再次的重生。一生均在重复的寻找爱人，经历爱情的甜美，但终身不着。于是，自我毁灭，再次轮回，不屑牺牲今生来期待来世。

        所以，又叫“爱情鸟”……

          …….

       丹红跨出北疆这座神山，告别神鸟，去到南方，只为追寻一个人，一个女人！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尚未成为女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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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丹红，名字听起来象个女孩，可人却是地地道道的北疆人，一个即将成为男人的北国男孩。

丹红虽然是个地道的北国人，从哇哇落地长到现在，从未走出小村落，但，父亲、母亲却不是北国人。父亲丹强国，祖籍河南，在“上山下乡”的号召下，他这个河南高中毕业的“知识份子”只身来到北国这片冰天雪地，羊群连着白云的“神山冲”，安扎了下来。满身豪情，一心想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干出点名堂，不枉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但两年过去了，自己还没有从羊倌的角色发生变化，豪情也在羊群“嘪嘪嘪”的唤声中消褪，后来，连当小学教师的梦想也已经破灭，这个名额被还流着鼻涕的村队长的儿子活生生的占去。正感到一切渺茫，空洞乏味之际，爱情却意外的光顾，他遇到了他的她，也就是丹红的母亲――吴苗，来自四川，也是高中知识分子。两人在神山坳里的羊群中对上了眼，然后又有意无意的对了几次眼，最后觉得要理论赋予实践，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实践了几次人生，冷不丁的，真理就被摸索了出来，真知显而易见——两个成熟的男女搞在一起，会搞出小男女来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于是，两个高中知识份子决定：将各自单人床合并成为一张双人床，床边的土墙上贴个大红的字——喜，是两个喜字连在一起的那个喜！几天后，这个双喜字被闯尽窝内的大风给吹破了。

双喜合并之日，乌云遮蔽了半座神峰，有人说：是神鸟现了下身，活动活动了几千年没动的翅膀。

十个月后，吴苗肚子里滑出一个哇哇叫的生命，是个女孩，由于父亲丹强国具有文人气质，放羊时又整天躺在山坳里看蓝天白云青草，觉得很美，于是，突发灵感，为女儿起了个文气十足的又叫的响的名字——丹青。

丹青生下来就饿，饿的整天呱呱的哭，吴苗的乳 房本来就娇小可怜，被丹青咀的干瘪生疼，不光这样，就连丹强国放养的那头体形巨 大、奶  头垂到青草上的母羊都被咀的“嘪嘪嘪”的到处跑，惹的一群待哺的小羊嗷嗷嗷的满草地撵母羊，急红了眼。

丹强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女儿丹青的哭声就是命令，也是他的使命。他下决心：再也不能这样过下去，要－改－变！

神山里还有个神奇的地方——月亮湾。名字很美，很恬静，想想：深山大漠中的一湾清泉，四周被金色的沙粒环绕，低洼处弯着一汪清澈的泉水，形状象月牙，故此得名。再想想：在深蓝的夜空中，点点朗星烘托着一弯皎洁的弦月，象张弓，倒映在清泉中，然后又反射到西岸的沙丘中，风吹送着沙丘，沙粒翻滚，象金沙在流淌，淌出一圈一圈细微而浩大的波纹，一只孤独的北国狼，站在沙丘之巅，引月高吭，喔，喔，喔喔喔，啸声凄惨高亢悠长，极具穿透力，四面回响，很有点西楚霸王四面楚歌的味道，但主角不是霸王，是狼。整个神山于是寂静了下来。这是一副更美的北国神山静夜月洁泉洌狼吼图！

但，月亮湾的神奇不在名字，也不在它的美。神奇在它下面这些金灿灿的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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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丹青哇哇哇的哭了三个月，嗓子哑了，哭声倒象笑声了。此时的哭声已经嫁接到丹强国这个年青的父亲心中了。

父亲看着哭累睡着依然还在抽泣的丹青时，亲了一口丹青的脸，因饥饿而显得灰黄，吸干她眼脸上的泪花，和母亲说，要去月亮湾了。母亲听后，丹青的泪花转移到了母亲脸上。

父亲去月亮湾时，宽大的军大衣中隐藏了一把已开刃的匕首。当天晚上，父亲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匕首发出的寒光把天上弯月的青光逼的躲起来之后，曙光万道了起来，父亲要启程了，启程前，父亲给母亲和丹青留下了自己额前的一绺头发，用刚磨好的匕首划拉了一下，就一下，头发就落到了母亲手上。父亲从抬起手到额前头发飘下，只用了0.01秒，甚至更短。

这也可以当成“出征祭匕”仪式，仪式很成功，很感人，很豪迈，母亲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母亲很自豪自己突然想到这句很大气的话，对自己的知识水平很是满意。但，转而一想到这句话蕴含的意境，不禁连打了几个寒颤，一股萧瑟之感油然而生，鼻子一酸，一滴清泪掉在了匕首的发着寒光的刃上，接着又是几滴。父亲一把揉住抽噎的母亲，摸着母亲如丝般的黑发，没有说话。

——母亲肩膀耸动，还在抽噎；父亲胸口起伏了几下；丹青却睁着大眼，茫然不知，接着想到了哭，于是又哭开了。

——匕首显然已经很锋利！

父亲成为沙里淘金客中的一员。淘金地就在美丽的月亮湾。

父亲这把锋利的匕首现在就别在丹红的腰间，把上雕刻着美丽的雪莲，雪莲花瓣的低凹处，隐约着点点血迹。刃更是发出丝丝寒光，寒气逼人。丹红一向把它作为镜子来用，每当感到需要照下脸时，就抽出腰间匕首横在眼前晃晃，清晰的连汗毛中被挤瘪的青春痘留下的小黑点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丹红从出生到现在已长喉结，体毛开始旺盛，说话声音变粗，从来就没有亲眼见到父亲和母亲。在他心中，姐姐丹青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每次听到父亲、母亲的字眼，眼前浮现的就是姐姐丹青的模样。

对于父亲，唯一的象征就是腰间这把沾着血迹的寒气逼人的匕首；对于母亲，丹红没有任何象征物，觉得模样应该就是姐姐的模样。

岁月在父亲脸上刻下道道的车辙，就像是用腰间锋利的匕首刻成的。匕首在吸吮了父亲体温十个年头后，被父亲拔出，明晃晃的，原因是父亲首先发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金沙，含金量极高，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辉煌的光芒。光芒引来了其他淘客，如狼似虎，他们贪婪的目光淹没了金沙块的光芒，于是，一片沙尘扬起。沙尘过后，父亲喘息，手里紧握的只有这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匕首尖上滴着血，鲜红的，是父亲自己胸口流出的血！父亲躺在沙地上，眼睛象死鱼，或者象一只在屠户尖刀下待宰的羊，哀怨，无奈，目光紧锁住那块依然还在淘客们手中翻飞更迭的金沙块，但，已经无济于事。

母亲听到后，奔向月亮湾，样子很疯，从后面看她的背影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路虽然不长，母亲却奔了很长，最后还是没有到达，死在了路上。死时，赤 身裸 体，五脏六腑已经翻出，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流干的鲜血染红，脐带丢出，脐带的那头连着一个同样赤 身 裸       体的满身是血的小生命。

这就是丹红，丹红出生在母亲去月亮湾找父亲的路上。对于母亲的赤 身裸 体和丹红的出生，一直以来有几种说法。

一是说母亲是被那些没抢到金沙块的淘客泄愤强 奸，然后羊水破裂，宫颈开放，自然出生；另一说是路上遇到了狼，母亲被狼尖牙撕扯，破开肚子后，狼发现有小生命，突发恻隐，免了丹红一口，但这种说法可信度不强，需要的前提的狼肯定要是只母狼，并还是只正哺着狼崽奶水充足的会发恻隐之心的母狼，这样的假使行的通，因为经常有母狼哺育小孩的报道，以致孩子成为以后的狼孩；还有一说是母亲在途中，由于赶路匆忙和心情焦虑，引发早产，于是躺在沙丘里呻吟，自力更生的生产，但这种说法也不太可信，母亲完全可以只褪下裤子生产，无需自己脱的一 丝不 挂；最后还有一种说法是，当时淘客们哄抢争斗的声音惊动了神鸟，神鸟飞来，乌云密布，沙尘飞扬，神鸟是灵鸟，见到母亲难产，不及时手术会死两个生命，于是慈悲为怀，用尖锐的爪剖开母亲肚子，施行了一次“剖腹产”手术，保住了丹红，至于母亲赤 身裸 体的原因，那是神鸟施行手术时一并连衣服也给剖了，这样也可防止肮脏的衣服引发新生儿的感染！

丹红觉得最后一种说法最有说服力！——这样，自己在众人面前会有神秘性和崇高感。自己也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勇气在15岁时去爱他心中的姑娘——宋丽了，并且具有别人无法替代的资格！

猎犬

（四）

丹红发现自己爱上宋丽那是15岁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很多变化，例如阴 部开始长毛，唇上居然也起了毛，茸茸的，一开始的时候他感到很是难为情，甚至有些恐惧。最为难以启齿的事情是：有天早上姐姐为他晒被单时，上面一副长城黄河图，曲曲弯弯，并且还有发黄的污迹周边，很恶心，闻着更恶心，有骚腥味。姐姐只是面无表情的咳了几声嗽，很剧烈。最近姐姐老是捂着嘴咳嗽，一咳就是很长时间，并且脸胀的通红，吐出一口痰，上面有些微的血丝。丹红认为这是姐姐在故作姿态，以示在他面前的权威，毕竟从丹红记事时，丹红就把姐姐当母亲看，具有绝对的权威。而且，他觉得姐姐咳嗽时的表情，很酷，比平常更具权威性，所以他一直认同姐姐的咳嗽，觉得是很有必要的。

虽然丹青只比丹红多出十岁。

丹红还有个更为难以启齿的事情，这个事情一直折磨着他，难以释怀：他现在看到公羊趴在母羊身上，居然裆 部会有反应，会莫名其妙的硬起，按都按不下去。这件事要被外人看见，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好在他天天放羊，继续着父亲未成为淘金客前的职业，和他人接触机会不多，以致此秘密能一直保守住。更为可鄙的事是：看到这种场景后，他竟然会不自觉的想到“宋丽”，这简直和公羊一样，畜生一只！

所以每次见到宋丽时，他都会脸红，并且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只会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宋丽看，还只是偷偷的，遇到宋丽不解的眼神，他就会胆怯的象做了贼似的躲开去，顺便甩几下羊鞭，嘴中嘟哝不清的发出赶羊的喝声，赶着羊群往别处去，虽然心中极端的不愿意走开。

宋丽是丹红小学同学，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丹红小学就辍学了，家里实在是穷，只有姐姐为别人家放羊以换取吃食，大他10岁的姐姐已经累的很老相，二十多岁如花的年纪就早早的驼了背，并不断的咳嗽。丹红懂事后，觉得很对不起姐姐，有次在自己肮脏的被窝里偷偷为姐姐哭时就发誓辍学回家放羊。被姐姐严厉斥责后，好不容易挨到小学毕业，毅然扔掉所有的书本，放起了羊。

有次，丹红放羊躺在草地上想心事时，突然耳旁响起一声惊呼，他立马爬起来看，发现自家的公羊正用硕大的双角抵着一个女孩子，他赶紧跑上去赶走，女孩抬起头来说了声谢谢，脸色由于害怕而胀的通红，丹红看到竟然是宋丽，并被她美丽的面容和娇羞的神态惊呆在那里！觉得她就是那棵神山高崖上的雪莲，亭亭玉立，娇艳欲滴；也好像是九天下凡尘的仙女，清新脱俗，美丽可人。丹红呆在原地，目光随着宋丽慢慢远去，宋丽的乌黑发亮的马尾辫在晚霞的映衬下，熠熠发出金色的光芒，辫子随着步伐一翘一翘，丹红的心也就上上下下的忐忑不定。

从此以后，丹红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宋丽，每天都赶着羊群拦在宋丽的必经之路上，期待见上一面，或者更为奢侈的朝他一笑。他的心就会马上象蓝天上飞翔的白云，轻飘飘的，很自在，很充实，很爽快，就像吃了蜜一样。他会高兴的趴在草地上，闻闻青草略带土腥的香味，甚至兴奋的象羊一样的咬上一口，感到生活是无比的幸福，无比的用不上任何形容词可以恰当的表达出来，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洋溢全身不能自已，甚至有时会激动的发抖。

但，有时，丹红等到月朗星稀之时，依然还是见不到宋丽，心情就会哀伤的彻底，整个人象掉进了冰冻的冰窟，浑身冷的打颤，冷的全身都象冻结了起来，连喘气都喘不动。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眼前一片混沌和黑暗。每逢此时，就会响起羊鞭“噼啪，噼啪”的尖利的破空声和羊群“嘪嘪嘪”的哀号声，那是丹红在拿自己和羊群出气。

自从那次的偶然相会，丹红便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宋丽，每天都陷的深一层，越陷越深，已经无法自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自己甚至会觉得很危险，也很惶然，无法明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很恐惧，象走在一条漆黑无边的路上，无法寻到路的尽头。

丹红对这种无法自拔的情绪很恼火，更对自己不可救药的状态感到无比失望，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连这点事情都左右不了，有时甚至恼火的想狠狠的甩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只要一想到宋丽的那张微笑的脸，所有怒火和对自己的不满立刻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温暖的火苗在心中升起，缓缓的，柔柔的，但又是坚强的，持续的，空气中有股甜丝丝的味道……

云飘林中

欣赏第一段落。

柴红

欢迎猎犬，欢迎《候鸟》！{:4_413:}

庆仙

还要再认真品尝。

萍水相逢

先欢迎、再品读！

沙子

史老师的大作，无论出现在何处，偶几始终是嗯的忠实粉丝；
问好！

毛毛

仔细地读完了，有一种壮烈、凄美的感觉，特别是对神鸟和大漠的描述，动人心弦。
谢谢史老师，期待下文。

云飘林中

第四章风格有所变化，但是我具体说不出来。
就是语言上读起来没那么“杀草”了。

错错

先顶了，倒杯茶，接着看。

毛毛

史老师，后篇呢？{:1_176:}

冰朋先生

犬老弟大驾光临，冰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冰朋先生

史老师，后篇呢？
毛毛 发表于 2011-1-17 12:49

    别急，听史老师娓娓道来。。。

叮当猫

期盼续集

萍水相逢

丹红的出生还有这么多的传奇说法啊！不知丹红和宋丽的相爱会如何？文中写到了丹红是单相思啊！

云飘林中

老哥出来回帖，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柴红

老哥出来回帖，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云飘林中 发表于 2011-1-17 17:21

    你老哥出去做候鸟去了？{:1_316:}

猎犬

欣赏第一段落。
云飘林中 发表于 2011-1-15 21:43

    呵呵，开篇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