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柱子

筠之

夕阳西下，一对老人搀扶着在河畔香樟树下的花岗石路上散步。我被白发夫妻鹣鲽情深感动。心想，爱情基于人性，他们会是经由患难，一路风雨，才得以如此珍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让人羡慕。——题引

      [小小说]         柱子

    柱子年满半百，已到‘知天命’的岁数了。自从老婆跟他离了，人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脸上爬满了的那匝匝皱纹，像一篇无言的履历，不忍卒读；又如一册无字的书，叫人读不懂究竟。
    柱子大名叫金柱。娘老子为他接二连三生下三个哥哥以后，他娘盼“凤”都盼疯了，结果还是个‘带把子的’。他老子说，“子多福多，咱家儿子再多也金贵，这老来子是我们养老的‘靠山柱子’，我稀罕，就叫金柱吧。”这样，柱子此名就像娘胎里带来似的，村里人从小到大、从年轻到年老，都这么喊他。
    思念总在分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一家子，这么说离就离、说走说走了。“我已成为半老头，她也是徐娘半老，儿子还没有成亲，说散就散啦。这是谁之过？”他如是说。
    有人比喻，说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圈的男、女两个人是一对儿。当时柱子的婚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不错的‘圆’，家境虽穷，不说门当户对，人还是蛮般配的。
    二十七八年前，金柱那时还在部队服役。春天回乡探亲时与邻村姑娘银花不期而遇。他威武帅气，她俊俏秀丽；他潇洒倜傥，呵护关爱有加，她明眸善睐，眉来眼去传情；他家，儿子多怕媳妇难找，她家，青一色的丫头片儿怕养老无靠。就这样，下半年就把婚事办了。
    新婚燕尔，他们在爱河中徜徉，也曾山盟海誓，要把爱情的花期延伸到人生的每个春夏与秋冬。彼时的女人，妖氛十足，笑靥如花。
    翌年，柱子退伍返乡。当年，添丁进口，又有了儿子。
    生活的不易如约而至，爱情回到了现实之中。浪漫悄然退席，苦、辛、艰、难点缀了他们的人生之旅。此时的女人，眉宇添愁，唉声叹气。
    在部队，柱子在炊事班当‘伙夫’班长时学会了磨豆腐的技术。回家后，他重操旧业，办起了豆腐作坊。俗话说，世间三桩苦，打铁、撑船、磨豆腐。银花细皮嫩肉的，可吃不了这个苦。他知命、认命、适命，凡是体力活，凡是起早摸黑的事，他全独揽、承包了，似乎与她无关。如今的女人，苦大怨深，一脸陌生。
    原来，浸泡好的黄豆用石磨加工。费工、费劲不说，女人也接受不了那‘一人牵来一人拗，唱唱磨磨兴趣高’情分。再说，他也不忍心打搅女人美妙的梦乡，好让她多睡一会。于是，他向同村的两个好友那里借来钱，加大了作坊的成本，改用机磨加工。他一个人起大早，把两担豆腐的浆全磨好了，才去惊动女人，叫她起床搭手帮忙。
    “银花，起床，快醒醒，还要赶早市呢。”
    “天还没亮呢，催什么催？你先去，我就来，烦死了。”
    “你不是说过，为了儿子，为了房子，先苦后甜，老来享福嘛。”这是女人最爱听的一句话。
    送走时光的斗转星移，天天都是这两句话。
    豆浆烧开煮沸了。单日，他在放了绵白糖的瓷缸杯里添了两勺豆浆，端到她面前，“趁热喝，充饥、解渴、又美容。”
    豆浆点卤成花了。双号，他在放了脂油、酱油、葱花作料的青花碗里添了两勺豆腐脑端到她手里，“趁热吃，垫垫肚子。”
    把持心灵的阴晴曲直，每每都做这两件事。
    第一担豆腐总是先挑到菜市场，送去让她守摊。
    第二担豆腐自己再挑着进村入户，四处叫卖。
    岁月带走了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一起走过的路，那些一起做过的事，只能在记忆里沉淀，如今离了，只能留下形拙的痕迹。儿子大了，房子好了，婚却离了。
    离婚的事是她先提出的。开始，他对突如其来的事弄懵了，面对的是自己亲情的徒劳、爱情的迷茫与人性的错愕。没有也无法答应。她只好分居，离家出走了。事情不是没有预兆，是守摊卖豆腐惹的祸，他不信传言，因为感觉：“我对她这么好”。其实，爱哪有对错之分？她在你这里啜饮的是封缸，而别人给她的是茅台。人家以另外一种方式走进了她的心。
     离家半年后，她在外地得知，邻近一个叫瑛的单身女人常到他家去，与柱子处得很热乎。有次生病，她为他煲中药，为他洗脚，知冷知热，各自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银花认为火候已到，回家直奔主题。
    “柱子，我们离了吧。”她表情极为平常，“你是对我好，家庭保姆似的，但夫妻少了情趣就少了快乐，分开了你也可以少累点。”
    “那人家的传闻是真的了？既然你心有所属，有心仪已久的人，我也无奈，只不过儿子的对象要搁浅了。”
    “也是我的儿子，我也会对他负责任的。”她说。“女人是一双鞋，合不合脚男人最清楚。男人呢，好比一盘菜，合不合味女人最有数。无论山珍海味，还是家常菜，其实没有什么贵贱之分，萝卜青菜，各人所爱罢了。”
    “那既然不能给你快乐，给你幸福，就给你自由吧。”他说。
    办完手续当天，他从街上搞了几个熟菜，买了两瓶‘分金亭’，叫来同村的两个好友，说要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柱子一边给两友斟酒，一边说道：“你们两位也帮我找找，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嘛，看我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一个说，“我看你老兄并无大错，就是有点太——太那个了。”一边打着嗝饱，一边掩杯拒酒。“我今天又喝高了，行——行啦。”
    “就是太‘模范’丈夫了，模范变成了麻烦。”另一个接着说，“弄得全村的老少爷们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女人们关键时刻就说，你瞧人家柱子，对老婆多好。”
    “夫妻不能靠激情过日子，生活不能没有柴米油盐。家庭担子要夫妻两人来挑，你为老婆做过了头，过错过错，一过就错；过失过失，一过就失啊。”一个在说，两个点头。
    “现在有的电视剧上的年轻人，把‘审美疲劳’啦，‘激情过期’啦，‘爱情保鲜’啦，都是些新名词，在当山歌唱，我们上了一些年纪的人，可比不了，”酒量稍大的那位好友端起酒杯，“酒在杯中，柱子，听我的，别——别添了，喝好，别喝倒。生活的路还长着呢，我们上有老，为子在孝；下有小，为父在慈。等他们抵达我们这一生活驿站，就会明白了许多。”
    真是酒后吐真言。

萧若秋

有意思

柴红

老先生的小说，很有生活哲理。就如世间很多事情一般，没有理由，只有结果~

谁是我

{:1_212:}不必去羡慕人家的唯有珍惜现有的，能走到那一程兼顾了多少风雨人生啊，人心往往那么不容易满足与感恩。

萍水相逢

夫妻是过日子的，心跳的激情化作了亲情！

XJH1974

回复 5# 萍水相逢

还没完吧！瑛呢！没名没份的！{:1_247:}

筠之

谢谢老师、网友、版主的评说指导。因限于原型，拓展不开。本想松解一下自己的心结，说明一下爱情因基于人性，女人要读懂好男人的心。其不然，就连自己都没有被说服。婚姻，真是本奇书。爱就真的没有对与错？
至于那个“瑛”，她的故事以后再就吧。

书中浪子

婚姻是个难解之谜！{:1_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