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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赶集时
翻开日历,小镇里又一年的庙会开始了。每年庙会的前夜母亲都会从橱柜搬出大堆大堆的碗儿、碟儿、汤勺、筷子……一并入了水清洗起来。长久没用的煤炉也会升起了火,架上一只大大的沙锅,炖上一锅鲜汤,盖上翻腾着氤氲温热的白气,溢出的香味会飘洒在庭院的角角落落。
夜空里缀着满天的繁星,明天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了。
往年春分时节,路边的野花都已经星星点点地开放了,田野里油绿的麦子和黄灿灿的油菜花交替延伸,直到天际。路上赶集的行人三五成群,络绎不绝地从我家门前经过。而我的母亲则会站在门口,希望看到她娘家的人能够早早地到来。
三十年前的这个庙会,大舅是第一个到我家的。他拎着几盒包装漂亮的饼干和一网兜苹果,堆放桌上后,台上立刻显得琳琅满目,芬芳扑鼻,鼓捣我的心也痒痒。城里的几个表哥表姐,来的晚,三十来里的路,骑辆自行车还要带个人,就算起个大早,到了也快临近晌午。年轻的他们到我家时像一群快乐的蝴蝶在飞扬,很是耀眼。那年他们买一把式样新颖的玩具步枪给我,拉一下枪栓,从管口里放一枚小石子,扣一下扳机可以射出去很远。拥有这么先进的“步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都十分羡慕我。
二舅总是没有空来,似乎年年如此。现在想来该是不好意思到我家来。二舅到三十岁时还不曾结婚,没有正式工作,就算是工作了三天,他也会休息两天。一桌人吃饭,最大的话题就是二舅,他似乎成了我母亲家族的一块心病。我去二舅曾经工作过的工厂里玩过,当时二舅围着个蓝色的布满洞孔的大围兜,见我过去喊他“舅舅”时很高兴,立刻夹了两片好看的椭圆形的墨绿色玻璃片,当作玩具,算是给我的一点补偿。
相比我母亲家族的人丁兴旺。我父亲家族只能来两个老太太,是我父亲的姑姑。我爷爷去世的早,至今记不起他的模样。从她们俩人相貌上看,只能依稀推断她们年轻时的样子,年轻时她们应该都很漂亮。我记得一位年纪大一点的姑姑还会抽烟,我父亲给亲戚们发烟的时候,也会给她一根。不过有一年,我父亲家族也来了一桌人,是从新疆过来的,算是最小的姑姑。这位姑姑是我曾祖父娶第二位太太时带过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小时候我经常要喊一位非常陌生的老人为爷爷,想必就是小姑姑的哥哥吧。
一晃自己已经从一个懵懂儿童步入了而立之年。今年依然会有一桌子的亲戚到来,母亲依然在厨房间忙碌地准备着菜肴。柜子里伫立着几瓶成色很好的白酒,再也不是几十年前散装的分金亭、淡黄的老陈酒了,一切都已经变了样了。
只是酒席桌上恍然间已经换了另一拨人了,头发花白的二舅和舅妈端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表哥身材发福,毫无昔日身姿,花蝴蝶般的表姐们皆已嫁人,漂零四海,早已不见其影。倒是坐在表哥一旁的儿子,显着表哥年轻时的几份影子。父亲的两位姑姑早在10年前已经相继过世,包括一位年迈的姑父,也在前年的一次洗澡中猝死澡堂,父亲家族的亲戚再也没有人能够来赶集了。
还有大舅,5年前因患肠癌而撒手人寰,时年只有六十岁。母亲伤心了好一阵子,自此每年庙会不会立在门口等她娘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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