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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冰蓝兮儿

岸,抑或边缘(小说)(更新至100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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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6 22:24: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毛毛 发表于 2011-11-26 22:12
比萨斜塔。

还是比萨饼好啊。{:1_148:}都饱胃口。吃饱了还有力气做事情。
发表于 2011-11-26 23: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小说怎么越往下看,越有似曾相识的味道?!
发表于 2011-11-27 09:4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本帖最后由 黄二小 于 2011-11-27 09:45 编辑

凑个热闹,混个脸熟。
发表于 2011-11-27 14:03:0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本帖最后由 尼斯湖水怪 于 2011-11-27 14:16 编辑
丹阳刀客 发表于 2011-11-26 21:55
日后把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你到底是水怪还是小强?都被摁在碗里当肉了,还活蹦乱跳的嘛。


看来,刀客还是很“想达到说一不二效果”啊。水怪和小强体量相差远得去了,啥眼神啊?
现在人吧,都经不住夸,刚刚表扬了刀客有成熟作家的气度,这不,就想吃俺的肉了。如果这就叫“秋后算账”,也忒怨毒了吧!
发表于 2011-11-27 14: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我在这个帖子里称赞了一下楼主,稍微点评了一下刀客、做了一个比较,虽然一再强调这是一家之言个人之见,我们的老朋友就受不了了,还臆想出执兵动刀的场面,一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架势!
        我们这些老朋友啊,在网上得了点虚名,不知不觉就虚弱起来了:含着片蓝色小药丸,就自我膨胀成“没一丝毛病”的强大了;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就作出已经把某人“逼进死角”的意淫来!这个年代,人人都会说“神马都是浮云”,而事实上呢,太多的人吧,捞着点浮云就当神马,并且还心安理得地骑上去;一旦上了神马吧,又顿时惊慌忐忑起来……
        虽然厚道一直不是俺的长项,但还是要真诚地说一句:有些事真没必要放在心上!
        好了,楼已经歪得不成样子了,还是让楼主静静地写字吧!
      
发表于 2011-11-27 15:05: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尼斯湖水怪 发表于 2011-11-27 14:13
我在这个帖子里称赞了一下楼主,稍微点评了一下刀客、做了一个比较,虽然一再强调这是一家之言个人之见 ...

都是好佬!
发表于 2011-11-27 15: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咬文嚼字,切得消哒。{:1_460:}介些个文人墨客哈、再咬下去就斯文扫地罗。{:1_464:}偶几继续围观瞧热闹。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16:5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苏州
 程毓找了我几次。我拒绝再和他约会。最后他把闹钟放在窗台上走了。这一切小沐并不知道。
  我一直写着剧本。自从遇见小沐,似乎感觉有一种气体注入我体内,一再膨胀。我无法停止排遣,写作是我最有效的方式。我开始请假,不再去学校,这样可以写通宵。白天也不必起早。
  小沐偶尔来几次,带来学校的警告和她安慰我的食品。她没有劝我回去上课,她只是说希望你早点写出来。我不希望看到你吃东西都痛苦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小沐来敲门。我开门,然后她狠狠甩我一巴掌。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程毓跟你说了,是吗?我平静地问。
  你不想为自己辩解吗?
  我没有必要,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他很爱你。他希望你能接受他。小沐哭了。
  小沐,其实没有程毓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其实所有女人如果没有男人,都会成为朋友。
  可是你骗了我。小沐冲出门外。
  我无言向小沐致歉。我知道我的任何一句话都对她不公平。我只有继续写作,它能让我忘掉一切。
  学校勒令我回去上课,否则就开除我的学籍。这个消息是程毓传达的。他又来找我。
  如果我们的关系仅剩下同学的友谊,我也有义务劝你回去。
  我想退学,采取主动。
  你已经决定了,兮儿。
  是的,我想我走了,你可以好好照顾小沐。我笑。
  我不爱她。
  她需要你照顾。
  你也需要。你是个脆弱的女孩,你其实一直不快乐。
  不快乐不是一种罪过,快乐更不是一种标准,每个人有他自己的生存方式,自己要什么自己最清楚。
  你有过能把握你生存目的的男子。
  不要猜测别人的过去,这样不好。
  你怕疼所以你不敢面对。
  我只是想让它烂掉。
  可你还是退学去找那个男人。
  所有人中你最了解我。
  因为我能把握你。
  不要试图控制我,我不是小沐。
  答应我,如果哪天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来找我。
  会的。
  我知道这是最平和解决我和他关系的方法。我不会为谁而停留。
  我最后一次看这座院子。在退房的时候对房东太太说,如果我回来,希望她还把房子租给我。
  我登上北上的列车。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站台有几个人送行。这座城市程毓是唯一留我的人。所以我只带着一个人的思念离开。这种思念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
  列车在熟悉的站台逗留。广播里说由于铁路检修,将在这座城市停留6个小时。
  上天似乎决意要和我开这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意外多出的6小时,我竟不知道怎么度过。有人开始下车。周围空气开始燥热起来。我找到一种不安。一种面对的勇气。我下了车。
  街道繁忙。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我的心开始疼痛。温热的4月风拂着脸。我眼眶干涩。迫不及待想找出口。于是在电话亭给程毓打电话。
  打他手机,关机。
  打到宿舍,盲音。
  打到他家,电话留言。
  我开始绝望。意外的停靠竟使我找不到心灵停泊的地方。
  拿着电话,我说,程毓,我想要你抱着我。泪最终滑下。我的哭声留在程毓的电话里。
  我捧着百合乘车去公墓。正值清明后,所以扫墓的人还有一些。
  莫伯群。陈思和。照片上的人看着我笑。我去抚摩那两张脸,指尖一片冰凉。往日的岁月消失在时空里。已经很少有人能再拾掇起。死亡的笑容是荒凉的。在过去时光中的笑容经年月消磨,死亡洗礼,再幸福也是辛酸。
  一双手从背后揽住我的腰,我已经嗅到他的气息。曾经让我日思夜想的味道。混杂着内敛、稳重与落拓、霸道。还没等我转过脸,泪已经下来。
  靳,为什么不给我任何音讯?
  兮儿,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耽误学业。他把我的身子转向他。我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和古铜色的肌肤。最重要我看见他灼热的眼神。
  我退学了。
  为什么?他语调平静。
  我只想找到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觉自己安全。
  听我说,兮儿。如果是往事给你造成的阴影我能理解。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你应该有勇气去面对生活。
  你不走,好吗?
  我是请假来扫墓的。明天必须回部队。
  我想回去看看。
  我陪你。
  推门时沉钝的吱呀声仿佛空气中凝结的百年灰尘抖落。落了一地陈年的铁屑。看不清门的颜色,因为已是黑夜。
  我的脚踩在青石板上,仰起头,屋檐的瓦楞像飞天起舞。四方的天空,沉静。
  雕花的木门木窗,镂着各种图案。
  顺着梯子上去,微弱的光从天窗中泻在脚下。木质的楼梯仄仄的,踏上去有空空的回声。回荡。回荡。回荡。我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呻吟。不要上去,不要上去。我叫。可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它被踏楼的空空声吞噬。脚步不由自主向上飘移。
  赫然一扇红漆木门。一个已褪了色的“喜”像死尸一样僵硬在门上。
  我后退了一步,靳站在我身后,手紧握着我。
  别怕,推,像小时侯一样。
  靳,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回忆。我知道那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兮儿,推这道门一直是你解不开的死结。今天,趁着我在,我要你自己解开它。靳的手覆盖我的恐惧。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勇气霎时间涌起。
  终于,我推开了那扇门。有东西在瞬间闪过我的脑际。血,已经干涸的和还粘稠的血。它们像两条蛇在我眼前纠缠。
  啊--我惊叫。扑进靳的怀里。
  兮儿,有我,别怕。靳磁性的嗓音让我平静。
  灯亮了。房间里一套旧式家具,别无他物。
  相信我,刚才都是你的幻觉。
  靳,我宁愿没看见过去,那是一段梦是吗?
  坚强点,当它一场梦也好。那样你可以不必这么痛苦。
  靳把我紧紧搂在怀中。闭上眼,相信我。他沉吟。
  我合上双眼,热泪温暖着我的脸庞。在父母的婚床上,我第一次与靳做爱。
  靳的身体强大而美好。他覆盖住我,挡住了现实的残酷,给我梦一样的甜美。他的吻是灼热的,手指是有力的,情欲是强大的。他没有任何掩饰,要求我满足他的需要,就像过去他一定要我答应长大了坐他开的飞机。这是一种威慑力,与生俱来,不容抗拒。我的童年被他唤醒。我记得他用手捏碎花瓣,汁液在他手心里流淌。他的皮肤中有一种血性,透着刚强。这种阳刚触在我的身体上,令我幸福得颤栗。他喉咙口发出野兽一样的沉吟。他吻着我全身每一寸肌肤。唇到之处,我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想进入我的身体,我制止了。因为我怕他看不到血后失望的神情。
  给我们之间留最后一点距离好吗?我抚摩他的脊背,缓缓的,若即若离。
  我尊重你。他从我身上下来,躺倒在我身边。
  对不起。我满心愧疚。
  女孩子,第一次总看得重嘛。别多想,睡吧。他赤裸着身体下床,点起一支烟。
  靳。我如梦呓般唤他。
  恩。他应了一声并未过来。我看见烟头灭了一下又亮起来。
  不要走,明天。
  兮儿,不要任性了,快睡。他转到床边,轻轻拍我的身体。
  我累了,眼皮很沉。在合上眼的一刹那,我仿佛从温暖的船上一下子堕入海底。
  我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在海底挣扎着想上岸。
  我梦见和平粗糙而温暖的手指抚摩南生的眼睛。然后他吻她的眼泪。
  南生,我是第一个吻你的男人,你记得。
  靳在我睡熟的时候离开。他留下一沓钱和一张纸条。
  兮儿:去生活,不要逃避。世界不是你说的巨大空洞。忘掉不快乐,这是根本。不要依赖我。我离开两年,而且只要求你学会一件事:坚强。
  我知道我应该去整理了。破碎的记忆,残缺不全。所以我的故事像阳光穿过梧桐树投下的阴影千疮百孔。
  我在这里住下。每天看熟悉的风景陌生的人。院子前庭的青石板路被现代文明摧毁了一半。连初夏的梧桐都饱受喧嚣的震动。会常常想起南方的住处,与眼前竟是如此吻合。只是记忆的深重罪孽根植在北方,南方仅仅是一场幻影。
  没有更多故事在这儿发生。生命滞留在现实里。一直埋头写着那个剧本。到了北方,文字因为有了灵魂而更沉郁。
  累了的时候编些小故事来温暖自己的心,也可以向编辑换点钱养活自己。
  只是在偶尔空虚的时候,我会在网上与程毓聊天。他告诉我他与小沐解除婚约,他依然等我回到他身边。
  我让他不要太贪心。
  其实你脆弱的时候还是想过我。不然你不会在绝望时还说让我抱着你。
  如果那天我亲口对你说,你会怎样?
  逃课,然后北上去看你。
  面对屏幕,我突然间感动。
  你呢?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又丢了。
  你一个人还好吗?
  好。写点文章。
  想过回来吗?
  既然当初选择就不能后悔。最初的最初就明白这样干太苦,也不会有结果,但只有一条路走下去。命运不会给怯懦者回头的理由。
  我还是那句话,遇到困难,第一个找我。
  寒来暑往,两年很快过去。在这段日子里,从导演系毕业的程毓凭着一部商业片迅速走红。而小沐也在该片中担纲女主角,捧走了年度金鸡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我看那部片子的时候有点想掉泪。
  学校剧场的灯光,潮湿而温暖的空气,像潮水一样覆盖我。
  程毓为了一部艺术片北上找我。
  看到程毓,他已经自己开上车了。像很多导演一样,他蓄起了长发和络腮胡子。当初那个干净的男生已经变得成熟而干练,没有变的是他的自信。那个人还没有回来,对吗?他的语气怜香惜玉,你还等他?
  不。我在等我的宿命,在等命运帮我了结。
  兮儿,生活不是演戏,不能无数次NG。你沉沦的地方永远是水,找不到岸。你应该继续游,到水浅的地方。才可能是苦海的边缘。
  程毓,你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自导自演一部戏。
  我的愿望是这个本子由我写,主角由我挑。你信得过我吗?
  你会让我演。
  还有小沐。
  这是纯艺术片,问题不大。不过你要告诉我,是你的过去吗?
  某个寂寞夜晚的梦。只是让我落泪了,所以我记住它。我笑。
发表于 2011-11-27 18: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本帖最后由 丹阳刀客 于 2011-11-27 18:46 编辑
尼斯湖水怪 发表于 2011-11-27 14:13
我在这个帖子里称赞了一下楼主,稍微点评了一下刀客、做了一个比较,虽然一再强调这是一家之言个人之见 ...


读了水怪的帖子,感触很多。回顾一下,这网上回帖,无非分两种,一种是人话,一种是笑话。何谓人话,指与人真诚交流。何谓笑话,指没入世就唾沫横飞大谈出世,理论性东西不看,实践性东西又不多。这讲笑话的人,还不知是自己蓝色药丸吃多了,视网膜充血,哪里能看清楚别人的帖子。
     
发表于 2011-11-27 18:3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精彩无限,一气看完!
发表于 2011-11-27 19: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女人帮里的“顾小白”都是编剧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21:44:5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苏州
山中过客 发表于 2011-11-27 18:39
精彩无限,一气看完!

还有一半,只是个人感觉二十一二岁的思想有点单纯,语言还较稚嫩。人的写作可以随着年龄增长而成熟,但愿我能越老越会写,呵呵!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21:48:0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苏州
萧若秋 发表于 2011-11-27 19:12
女人帮里的“顾小白”都是编剧

女主职业不是重点,关键是把前后篇连联系在一起,需要这个纽带。谢谢关注!:)
发表于 2011-11-28 08:4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丹阳刀客 发表于 2011-11-27 18:20
读了水怪的帖子,感触很多。回顾一下,这网上回帖,无非分两种,一种是人话,一种是笑话。何谓人话,指 ...

" 丹阳刀客 发表于 2011-11-27 18:20
读了水怪的帖子,感触很多。回顾一下,这网上回帖,无非分两种,一种是人话,一种是笑话。何谓人话,指与人真诚交流。何谓笑话,指没入世就唾沫横飞大谈出世,理论性东西不看,实践性东西又不多。这讲笑话的人,还不知是自己蓝色药丸吃多了,视网膜充血,哪里能看清楚别人的帖子。"
                              ——— 哈哈,再次把刀拍照留念

                 刀啊,又急了不是。“这网上回帖,无非分两种,一种是人话,一种是笑话”,我们的刀客,真不愧丹阳知名作家,用“笑话”一词,非常文学地替换了“不是人话”的字眼,这话说得特有范!不过话又说回来,都差不多破口大骂了,这就不是一个成熟作家风度的概念了,而是一个文字写作者、一个玩网者起码的量的问题。
                 呵呵呵,虽然,刀的这个回帖“理论性东西”和“实践性东西”都没有,也缺乏“真诚交流”,但是我依然乐意把它当作“人话”来看待。
{:1_491:}   {:1_492:}   {:1_503:}  


发表于 2011-11-28 08: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丹阳刀客 发表于 2011-11-27 18:20
读了水怪的帖子,感触很多。回顾一下,这网上回帖,无非分两种,一种是人话,一种是笑话。何谓人话,指 ...

刀:{:1_154:},靓女帅哥都喜欢这样子充血哩!
怪:{:1_160:},扮个怪脸准让美女一见倾心哦!
发表于 2011-11-28 09:08:1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1_192:}
发表于 2011-11-28 11: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文人墨客互咬哈,最有意思。{:1_237:}连蓝色小药丸都掐出来了,“蓝色药丸吃多了,视网膜充血”,这个应该是深有体会吧{:1_315:}
发表于 2011-11-28 12:4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尼斯湖水怪 发表于 2011-11-28 08:43
" 丹阳刀客 发表于 2011-11-27 18:20
读了水怪的帖子,感触很多。回顾一下,这网上回帖,无非分两种,一 ...

      吃了中饭,胃饱后产生出愉悦。加之雾霭散了,阳光开始普照,很美好的一个中午开始。在这种时候,第一要做的事是到这里来看看水怪的回帖,期望再得到些快感。
      总体来说,水怪这一帖含金量不高,有点鹦鹉学舌的意思。难道语言和思维突破不了某种屏障,就像小孩玻璃瓶中的一只小虫?又真的形成了碗中肉的思维定势?一点也不像水怪了。
      在回答水怪之前,对那些新注册的网友说句,这是刀客与水怪的一次交流。交流过后,我与水怪还是要一起在一笑那里喝金俊眉一起骂骂人的,我还是要在茶帮虚心聆听他们的妙见。所以请你们这些人不要自作多情。
     下面正式回答水怪。
     水怪说刀客没了作家的气度、风度。其实刀客已一再声明他不是什么作家。不知水怪为何就视而不见,又或者是有选择性地看东西。水怪又说刀客开始急了。其实刀客只是增加点力度而已。有人说水怪皮厚肉糙,得用力打才行。不然他会把你的和风细雨当作无能为力。这话我听进去了,不免想测试一下水怪皮厚到何种程度。水怪又说刀客的回帖太文学化,下面刀客就以非文学语言(也就是水怪说的“大街上有镶满盐渍的橙色帽檐的三轮车夫”所说的语言)来回帖,想必水怪更喜欢这种语言。
     水怪曾为刀客的回帖拍了两张照。其中一张,刀客在里面说“我还没强大到写出的东西没一丝毛病”,到了水怪的眼里,竟变成了“含着片蓝色小药丸,就自我膨胀成没一丝毛病的强大了”。不知水怪在看帖时,是用哪只眼看的。真诚的眼看到真诚,肮脏的眼看到肮脏。水怪是用左眼看的?还是用右眼看的?又或者是用屁眼看的?我猜测用屁眼看的可能性很大。用屁眼看、用屁股思考,才会得出以上那个结论。但这用屁眼看问题的习惯很不好。水怪难道会这样做?我有些怀疑。那么,就是水怪阅读理解问题了。如果水怪就这阅读理解水平,倒是让人担忧。因为要改变这种毛病,水怪得重新回到小学一年级的课堂上去学语文。
    此中缘由,也只有水怪自己能来说清楚了。
     
发表于 2011-11-28 13: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1_503:}{:1_502:}{:1_455:}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8 13:1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落樱缤纷,梧叶飘黄。
  兮儿第一次看见父亲是在九岁的时候。
  兮儿记得,那是春天。因为街边的樱花正开得绚烂。兮儿不顾母亲说车多小心,跑到樱花树下踮着脚折了一枝。纯白的花,干净而清新。兮儿把花送到鼻子底下,贪婪地吸着花香。芬芳而醉人。
  女人穿得很漂亮,盘着长发,一袭暗红的丝绒长裙,端庄而恬静。她是个笑容迷人的女子。唇角和眼角已掩不住岁月的沧桑,有淡淡的细纹,这并不影响她天生的丽质,反而令她风韵倍出。
  女人带着女儿去车站接她的男人。那个在她怀孕时就进了监狱的男人。她的脚步有点快,堆积九年的情感和九年中含辛茹苦把女儿抚养大的辛酸让女人急切的想靠着男人的肩膀诉说。
  兮儿仰着脸问妈妈,爸爸为什么才回来?
  因为爸爸在外面挣钱给你上学。从女人的笑容中,可以看出她的温存善良,像这春天里的阳光,和煦。
  可是我们并没有很多钱。九岁的孩子对贫富已有感知。当她看见同学用零花钱买芭比娃娃的时候,她体验到与人的一种差距。
  爸爸挣的钱要存到银行给你上大学。
  那我不上大学省下钱买芭比娃娃。女孩不是成熟的那种,尽管从未得到过父爱,但女人对她一直十分呵护,所以兮儿也在宠爱中长大。
   上了大学,你可以挣更多钱买更多芭比娃娃呀。女人一贯循循善诱,会与孩子周旋。
  小女孩这才满意的闭上嘴。

  兮儿第一眼看见父亲,就觉得身边无数的樱花飞升。她看父亲的眼睛,有一种蓝色震住她。她觉得父亲的眼睛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男人穿着长风衣,站在那儿,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兮儿,叫爸爸。女人以为女儿认生,使劲催促着。
  爸爸。兮儿怯生生地喊。
  乖女儿。男人的手从口袋中抽出,抱起女儿的身体旋转了一圈。
  兮儿大笑。她感觉自己飞起来,前所未有的安全。
  男人光着头,但依然可以看出他的英俊、阴郁。九年的牢狱让他变得更为深沉甚至残酷。他没有告诉女人他出来后的计划。
  男人没有回家。他对女人说还有事,晚两天回来。
  女人一把抱住男人的腰。她哭着说,不,九年前你这样说,就离开我。今天我不让你走。女人的心疼痛着,九年前的一幕她没有忘记,那时男人也对她说有事,晚两天回来,可是却一晚九年。
  我一定回来。男人开女人的手指,大步流星消失在大街对面。

  三天后男人回来。那天下着大雨,已经傍晚。一辆出租车停在青石板路边,男人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一个男孩。他一直用仇恨的眼光看男人穿风衣的背影。
  青石板路被鱼磨得很光,微微泛着光泽。雨打在上面溅起一朵朵雨花,一直开到四合院门口 。
  男人推开门,见男孩站在门口,把他拉进来。两人浑身精湿。
  男孩抬起头,用眼角扫视着四合院里的一切。光线暗淡,从他站着的地方看,四周是陈旧的木门木窗,但雕着精细的图案。中间是个天井,同样青石板铺成。雨溅得啪啪响。一个小女孩站在屋檐下玩水。然后抬起头看这边。
    兮儿大声喊爸爸,然后向男人跑来。男人蹲下身子张开怀抱,一下子抱住她的身体旋转了一圈。
  男孩听到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可他仇视一切。
  从北边屋里冲出一个女人。她在对面愣了几秒钟,然后跑到男人身边,紧紧抱住他。
  男人把男孩带进屋,对女人说,以后他就在这儿住下。
  女人一脸疑惑。他是谁?
  先别问,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兮儿看着男孩,很懂事地喊了一声哥哥。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男孩的眼神里充满阴郁和不快。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她心疼女儿。她看见女儿被惊吓的脸。
  兮儿,以后喊他靳哥哥,知道吗?男人蹲下身抚摩女儿无辜的脸。他并没有怪男孩。
  他转身对女人说,以后我们叫他靳。
  女人拿毛巾给男人擦干头发。男人先给靳擦,然后让女人拿件他的衣服给靳换上。明天去给你买点衣服。男人说。
  四个人一起在堂屋吃饭。气氛很沉闷,兮儿记得只听到雨敲打屋檐,寂寞的声音包裹住这个家的每个人。
  兮儿时时朝男人看。她越来越觉得父亲眼睛里潜藏的蓝震慑她。她又看靳的眼睛。一种更为寒冷阴郁的颜色。这是她第一次认识男性。
  靳把饭拨得一桌子,闷着头,喉咙里似乎一直憋着气。
  晚饭后女人把西屋整理后,男人用两张长凳和几块木板临时搭了张床,铺上褥子给靳睡。
  以后睡这屋,男人对靳说。
  于是靳在四合院里住下,那年他13岁。

  男人和女人的房间在二楼,兮儿的房间上面,因为院子中间天井为界,东屋和南屋归男人的哥哥嫂子所有,西屋和北屋才是男人的。
  这座院子是男人的曾祖父在清朝时候建的,那时候是个大户。男人的爷爷开过钱庄,建国以后交公了,男人的爸爸妈妈在文化大革命相继死去,什么也没留下,只有这座院子。弟兄俩就分家过。男人的哥哥做了生意,买房子搬出去住,偶尔会回来。
  男人坐牢的时候,哥哥和他断绝了关系。嫂子到和女人私底下来往。女人失去男人,生活十分艰难。嫂子会偶尔接济她。女人和嫂子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的,都是女儿,一个叫桐儿,一个叫兮儿。
  男人和女人做爱。男人强大的身体渴望女人的爱抚。九年的牢狱,男人也禁欲九年。男人觉得女人的身体多么美好。他渐渐到达高潮的时候,女人却推开他。
  怎么了?男人有点恼。
  那孩子怎么回事?
  于是男人告诉女人。
  靳是男人的弟兄唯一的儿子。男人坐牢是因为黑社会内部火拼。男人是黑社会的。他的弟兄为帮他报仇,死于仇家刀下。男人出来去看望弟兄的妻儿,不料他的妻子被仇家凌辱,自杀身亡。于是男人把靳接来抚养。
  女人考虑到家境,不怎么愿意。男人宽慰她。我出来了,你不会再辛苦了。
  女人一下子很紧张。你不能回头啊。她的手指抓着男人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男人的肉。
  男人有男人的活法,他已经有了计划。

  靳记得母亲临死的脸,一股仇恨向火一样冲上脑门。他的童年大半在家庭暴力中度过。他的父亲常常头破血流地回家。母亲劝阻反而火上加油,两人吵得天翻地覆。他恨父亲,从小就是。他看父亲流血像流汗一样无动于衷。他习惯了,那些血像一片污渍。污染了这个家庭。直到父亲的尸体在殡仪馆。他和母亲去认领的时候。父亲的脸被白布单盖着。他不敢看。他听见母亲的哭声,始终不肯看一眼。可是他一直紧张的心反而平静下来。父亲死了,家里干净了。
  那天,靳放学回家,推开家门时他就觉得屋里有死亡的气息。等他冲进厨房,看见母亲的手腕搁在盆里。一盆血水在他面前漫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时他也知道了他肩上的使命是什么。
  血,是他逃不开的东西。他想他这一生大概也会流。粘稠的,充满神秘。靳躺在陌生的房间里,鼻子里一直闻到腥甜的气息。他看窗外,雨还在下,玻璃上水渍的痕迹像一种轨迹,混乱而神秘。

  靳转学了,离四合院很近的一所中学。读初一。兮儿也在这座学校的附属小学读三年级。早上女人送两个孩子一起去上学。穿过一条小巷,再过一条马路。
  兮儿和桐儿在一个班。那天早晨兮儿悄悄对桐儿说,我有一个哥哥了。
    在兮儿眼里,靳像一头受伤的怪兽,她明白他的杀伤力,但由于好奇和同情,她又想接近他。她想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
  中午,靳极不情愿地来接兮儿回家吃饭。
  兮儿从教室跑出来的时候,对桐儿说,看,那就是我哥。
  靳不理兮儿,只是在前面走。然后他突然转身恶狠狠地对兮儿说,以后不要乱叫我哥,我没有妹妹。
  可是,可是爸爸说你是靳哥哥。女孩委屈得想哭。
  他是你爸爸,跟我没关系。然后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走着。
  过马路的时候,靳径自走过去。他没有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他又走了两步,最终他回头看,看见车流汹涌。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对面,好象在哭。靳又回去,站在兮儿面前,想了想,硬邦邦地伸出手,对她吼,起来。这么大的女孩还哭鼻子。兮儿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的光变得略微柔和,但依然阴郁。兮儿拉着靳的手,跟他一起过马路。到了对面,他又甩开他的手,径自朝前走去。
  回到家,兮儿没对女人说这件事。她主动告诉女人,妈妈,靳哥哥对我很好。于是女人放心了。她想,大概孩子间不会存在隔阂。
  男人没回来,从早上出去到中午,女人为他担心。九年前的生活一直这样。但她不怨他,她想自己是爱这个男人的,不管他干什么,她都会理解。只是怕他出事。
  兮儿是个乖巧的女孩,她把一块肉夹到靳碗里,靳哥哥,吃菜。女人在一旁看着欣慰。
  下午,女人对靳说,以后就你带兮儿上下学吧。我放心。天如果下雨,你们在兮儿教室等,我会送伞去。
  于是接送兮儿成了靳在这个家唯一的任务。他们依然在路上不讲话,一前一后。只是过马路时,靳会拉兮儿的手,到了对面又甩掉。
  桐儿对兮儿说,你哥真凶。
  兮儿辩解,不是的,他人很好,只是不喜欢笑。兮儿从未见靳笑过,这是事实。
  男人中午几乎不回家吃饭。所以与两个孩子的交流少。一天,男人交给女人一笔钱,让她给两个孩子买点好衣服。女人知道这是男人赚的钱,只是他担心这些钱来路不明。女人知道男人的难处。两个孩子上学,不是一笔小费用。女人不久前丢了工作。一家人全靠男人的这些钱维持生计。
  女人说,兮儿和靳都在长身体,买好衣服没有必要。我还是买点好吃的,给他们补充营养吧。

  靳在班里和同学打架,老师叫他喊家长来。
  靳说,我没有家长。
  他有个妹妹。有人在座位上起哄。
  靳说,她不是我妹妹。
  老师按照学籍卡上的地址找到女人。女人说是他妈,孩子不听话是她疏于管教。
  女人并没有责骂靳。她把事情告诉男人。男人沉思,他说,我们认他做干儿子。于是女人把靳叫来。温暖的手指抚摩在他的头发上。她轻轻说,靳,以后就当我们是你的父母,你就叫我们爸妈吧。靳没有动静,眼睛看着地上。女人顿了顿,又说,如果不习惯,叫干爸干妈也可以。靳瞥了男人一眼,对女人喊,干妈。然后掉头跑开。
  男人知道靳恨他。因为他去接他的时候对他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13岁的孩子完全有推理能力知道男人和他父亲是一路人。他恨自己的父亲,所以也恨他。男人不愿强求。

  星期天,兮儿提出要去公园玩。女人看了眼正在吃早饭的男人,知道他一定没空。
  妈妈陪你和靳哥哥去,好吗?女人对兮儿说。
  不要。我要爸爸妈妈一块陪我和靳哥哥去。
  爸爸有事,抽不出空来。女人说。
  男人考虑。于是他放下筷子说,好吧,爸爸也去。
  靳听了说,我不去。
  女人傻了。男人去,靳就不去;男人不去,兮儿又不高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好,四个人一起去。兮儿开始撒娇。她甩着男人的手,一会又拉靳的衣角。
  终于,靳说,那我随便。
  女人舒了口气,心想,多亏女儿。
  四个人去往公园的路上。
  男人牵着兮儿的手走在前面,女人陪着靳跟在后面。
  樱花的花瓣开始凋落。靳扯了一把樱花,拽在手里。他使劲搓,被正掉转头的兮儿看见。兮儿大呼小叫,靳哥哥,花会疼的。
  兮儿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看见靳笑,就是这个时候。仿佛开在落樱缤纷时节的一朵明媚而邪气的骨朵。
  兮儿奔过去分开靳的手掌,看见花的汁液在靳略显大的手掌里流淌。兮儿哭了,一滴泪掉在靳的手心。他握紧拳头,发现手心一片温暖。
  女孩的脆弱在男人眼里仿佛一种疾病。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不那么脆弱而是坚强。而女人的心却跟着痛楚。女儿太善良又太弱小了,她想。

  一个下雨天,女人去学校送伞,她没有见到靳和兮儿。看见桐儿,她问,我家兮儿呢?
  和她哥哥先走了。桐儿说。
  女人以为孩子回到家,可是等她回去,家里没人。女人急了,拿着伞去街上找,一直到六点半还没找着。女人疯了似的冲回家,却发现两个孩子在堂屋写作业。
  女人喘着气,浑身湿透。
  兮儿,过来。女人发火了,放学去哪儿了?
  没,没去哪儿。回,回家来了。
  见女儿说慌,女人气不大一处来。还学会撒谎了?女人拿过鸡毛掸子,想打兮儿,却又还想给她一次机会。又问,说实话,去哪儿了?
  没有。我和靳哥哥躲了会儿雨就回来了。
  女人知道女儿没说实话,一棍子朝兮儿屁股上打去。
  兮儿哭了。
  干妈,别打她,是我的错。靳站出来,要打打我吧。
  你说,你们去哪儿了?女人问靳。
  我带她去扫墓了。我去看我妈。靳说。
  女人愣了,她没料到会是这样。
  妈妈,别打靳哥哥,是我说想淋雨,靳哥哥才带我去的。
  看看女儿幼稚而无邪的脸,又看看靳慷慨而激昂的脸,女人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依然下雨,早上女人让孩子带伞,中午自己回来,可是两个孩子又不见了。女人以为他们又去了墓地。等到下午仍不见回,她追到学校,没见到两个人。女人觉得可能出事了。 可是男人不在家,女人感到绝望。

  兮儿记得,当自己和靳走到离家不远的巷子里时,有一群人把他们抓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兮儿吓哭了。那些人全穿着黑衣服,还从后面反绑住她和靳的手。
  哪个是莫伯群的孩子?一个黑衣人问。
  大概两个都是。他们天天一块儿回家。另一个说。
  不,我是。靳突然明白什么。他说。
  不管谁是,这回有你们好看。黑衣人用布封住两人的嘴,然后把门锁上,走了。
  这大概是个仓库。靳观察这环境。两人被丢在一堆干草上。他开始试图弄开绳子,但弄不开。
  兮儿很害怕。这儿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只有靳。她向他靠去。四周没有声音,只有干草轻微的折断声。兮儿记得当她靠到靳的时候,仿佛心也平静下来。
  他听得见她的呼吸,很紧张的样子,略微急促。然后他看见兮儿的小脑袋靠在自己前胸。他突然觉得女孩像一只猫,温存而天真,可爱而美好。他有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可是他却没有这个能力。他想大概这属于绑架。他隐隐觉得他一直想象的流血应该就会从这儿开始。靳很响地吞了口唾沫,开始用力吐塞嘴的布。他费了一番心思终于吐掉。
  他听见女孩呜呜的叫声。他想了想,对兮儿说,你转过来,我看看牙齿是否可以解开绳子。
  兮儿挪动着身体,将绳扣朝向靳。靳弯下腰试图解开。但几乎不可能。打的是死结,很紧。做了一番尝试后终于失败。靳想,那么让女孩好过点,让她讲话吧。
  兮儿,你转过身来,我帮你拿掉塞嘴的布。
  靳看见女孩仰着脸,满脸泪水,心里觉得酸楚。他的头靠过去,用嘴叼出布。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和女孩靠这么近。
  靳哥哥,我怕。我想妈妈。兮儿的哭声惹得他心里难受。
  不许哭,小点声,给坏人听到我们活不成了。靳的话充满威慑力。兮儿被吓住了,又朝他的前胸靠。她不敢大声,只是低低啜泣。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不一会儿,兮儿说,我饿。靳这才感到肚里饥肠辘辘。他想,黑衣人该送饭来了。他觉得这是个逃的机会。他轻轻对兮儿说,待会儿吃饭他们会松了我们的手。你听到我喊跑就向门外跑,到外面往人多的地方,喊救命,知道吗?
  你不跑吗?
  我得做你掩护,就像打仗一样,明白吗?看女孩摇摇头,他说,反正你跑就是了。

  果然有人给他们送饭。靳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来的人一共两个,其中一个说,喂他们还是让他们自己吃?另一个说,把小的松开,让她喂大的,这样两个都跑不掉,也省得我们动手。
  黑衣人给兮儿松绑,给她一碗饭,说,你先吃,吃完了喂他。
  兮儿努力回忆着母亲喂自己的样子,她想做好点,可是她很害怕,拿勺的手在颤抖。

  那天晚上,他们倒在一块儿睡着了。半夜里,他被兮儿的惊叫吵醒,发现女孩在做梦。她大概被吓着了。
  第二天,靳被一阵狗叫声吓醒,他睁开眼,发现仓库门大开着,天已大亮。黑衣人一字排开,他们身边两条大狼狗。
  起来!一个黑衣人提着靳的衣领把他从草堆上拽起来,还有兮儿。
  然后他看见男人带着一队人从外面进来。
  兮儿大叫,爸爸!然后哭出声来。
  男人心很痛,他没想到他伺机为弟兄报仇,却让对手抢先一步,拿自己的骨肉开刀。
  放了孩子,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男人的声音像磁场一样扩散到仓库每个角落。
  可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一个黑衣人说。
  先把孩子放了,东西我带来了。
  伯群,道上的规矩你懂,怎么这回如此糊涂?
  好,你带孩子到中间,我也带着东西过去。
  双方并不想动武,所以交换很顺利。等兮儿扑到男人身上时,他们已经安全。

  男人把孩子送回家,对女人说,明天你带他们到南方S城,我在那儿安排好了一切。
  女人知道他是为了安全起见。你一个人在这边一定要当心。女人叮嘱说。
  会的。男人温情地看女人。
  又是车站。男人把女人、孩子送上南下的火车。
  兮儿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她以为妈妈带她到外地玩,可是又隐隐觉得再见到爸爸会很难。她把小手放在窗户上,男人的手与她印合,就在火车启动的一刹那,兮儿突然喊着要下车,女人红着眼哄她。但是兮儿在闹,女人把窗户打开,让兮儿的头探出窗外,兮儿感到脸上温热。男人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他只是披一件很长的风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举起另一只手在空中缓缓挥动。若干年后,兮儿的脑中只有关于父亲的两次定格: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永远记得父亲眼睛里潜藏的蓝色,还有那件很长的风衣在风中舞动,兮儿觉得时空在倒退,一切在倒退。父亲处在一个境地,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千里。兮儿的手在窗外企图抓住什么,能抓的只有空气,她太弱小,无力改变这样的距离,只是她希望看见樱花飞升,类似于唯美的浪漫。
  兮儿对南方的第一印象就是潮湿、粘稠的空气。她记得那是四月的夜晚,坐了一天火车,她已经很累。刚下火车,她就感到空气哄热。出了车站,是许多霓虹,繁华像建筑物门前的投灯,使得满目生辉。
  女人根据男人说的地址一路问人,终于在尽头一条小街的一个弄堂里找到住处。这是一个20平方米的房子。两个小房间,厨房是搭在外面的棚子,家具橱具都有,还有一间卫生间。女人知道,这以后就是她和两个孩子的家。
  上学的问题男人也安排了。兮儿在一个叫七星路的小学跟读三年级,而靳在离家较远的第三中学读初一。
  不管女人愿不愿意,靳每天坚持绕路把兮儿先送到小学,他再去中学,放了学他又去接她。
  靳每次拉起兮儿的手,都觉得肩上有一种使命。
  开始几天,兮儿哭闹着要爸爸,女人哄她的时候,几次掉泪都被靳看到。靳觉得干妈不容易,所以他想如果兮儿开心,干妈就没那么难过了。
    于是靳折纸飞机给兮儿玩。
  靳说,兮儿,长大了你要坐我开的飞机。
  为什么?你会把我载得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定要坐。我学会开飞机,就一定能带你上天。靳一本正经地说。
  兮儿开心地笑了。我要折好多的纸飞机,从天上扔下来,一定可以飞很远。

  女人知道男人留的钱不多,所以她必须工作。可是人生地不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终于在电影院找到售票工作,工资微薄,不足以负担两个孩子的学费,她又通过同事到针织厂揽些手工活,修补次品的针织物。
  孩子长得飞快,靳上初三,兮儿上小学五年级,可以不要靳每天接送。
  靳想当兵,所以他想上预备役。女人不肯,理由是没有前途。女人要靳考高中,上大学。
  那是靳第一次跟女人吵嘴,为了学业。女人胸中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火,她打了靳。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为负担我们两个人而操碎了心。靳朝她吼,然后从家里冲出去。女人跌坐在椅子上。这么多年,女人已经把靳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没想到打他却伤害了他的一片孝心。
  晚上,女人让兮儿一个人在家,她打着电筒到四处小巷里找,没找着。那一夜,女人守在靳的房间,一夜未合眼。
  她看见靳的作文《母亲》。她不是我的亲妈,可是她待我比亲妈还亲。迄今为止,她没有一次因为我不听话而打我。在她那里,只有循循善诱和一颗母亲温暖的心。女人开始掉泪,她想起第一眼看见靳。他阴郁的眼神,仇恨的心理,她想起他穿男人衣服的样子,想起他吃饭有意拨得一桌子米,想起他们一起生活的三年中每一个细节。
  第二天靳回家,他告诉女人志愿填好了,是预备役。女人没有怪他。

  兮儿在体检时被发现患先天性心血管病,需手术治疗。这个时候,女人的工作单位垮掉了,电影院改建成夜总会。靳考上预备役,需要钱上学。
  为了更多的钱,女人去做夜总会的舞小姐。她没有让孩子知道,只是告诉他们以后她上晚班。
  正放暑假,靳几乎整夜整夜受在兮儿的病床边。他们做得最多的游戏便是折纸飞机。靳坚信他会把兮儿带上天的。常常一天下来,病房的每个角落都落满纸飞机。
  动手术那天,兮儿害怕起来。
  我要妈妈。兮儿轻轻地对靳说。而靳知道干妈正在上班。
  兮儿,不要怕。我在手术室门口受着你,如果你疼,就喊我。
  兮儿看靳的眼睛里有涌动的潮水,一波一波温暖她的心,她仿佛看见爸爸站在那里。她突然说,我要飞。
  靳知道女孩想爸爸了。她学着男人的样子,抱起她的身体旋转了一圈。兮儿咯咯地笑,安心进了手术室。
  靳买了冰糖等兮儿出来。手术八个小时,等兮儿被推进病房,冰糖已经开始化。靳用杯子盛起来,冲了开水,端着杯子等兮儿从麻药的昏迷中醒来。
  兮儿喝着凉了的糖水,有一种甜蜜的味道。她喝了一半,递给靳,靳哥哥,你喝。
  靳抚摩兮儿的头,说,我不喜欢吃甜食,你喝吧。
  手术很成功,但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快开学了,女人没有钱给两个孩子交学费。在她想尽一切办法借钱却借不到之后,她再度绝望。她感到自己像漂浮的小船,载着两个孩子,而周围一片风暴,她快承载不住。
  开学前一天晚上,天又下起雨。女人关照靳照顾兮儿睡下,自己也早点睡,然后打着伞出去。
  妈妈,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兮儿说。
  女人发现走到街上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为了孩子,决定找老板借钱,条件是和他做爱。
  面对老板非人的性虐待,女人没有反抗。她只是躺在床上,想起自己的男人,想起他们新婚的第一夜,男人的温柔体贴,想起禁欲九年后的第一夜,男人强劲的身体。泪在眼眶里,却不肯流出来。她闭上眼睛,仿佛看见男人桀骜的身影,穿着风衣,习惯性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她笑了,泪却滑落腮边,一片冰凉。
  空气里滞重的呼吸,还有一片冰蓝的回忆。世界仿佛在膨胀。一夜里,女人被折磨了五次,她却一次比一次更看到希望。两个孩子还在家等着她拿钱去报名。
  女人为了还钱,不得不一次次出卖肉体。她厌恶自己肮脏的身体。每次洗澡,她不敢正视自己身上的伤痕。她怕看见它们,她的心会流血。

  女人终于支撑着这个家等到靳预备役出来准备参军。
  靳已经19岁,他长得不很高,但魁梧,皮肤略显古铜色,这是健康的颜色。

  而这时兮儿也15岁,已初具她母亲的美丽。
  靳体检的时候兮儿从学校逃课出来陪他。靳略显焦虑,在医院门口来回徘徊,继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
  你抽烟了,靳?这是兮儿第一次这么叫他,她觉得自己大了,她不想永远做他的妹妹。
  靳抽烟的姿势很美。兮儿隐约猜到父亲抽烟也应该像这样。这么多年,父亲总会突然出现在兮儿脑海里,挥之不去。
  兮儿,我想回老家看看。
  为什么。
  那儿有我的父母,我的童年。
  也有我爸爸。你先体检,我回去跟妈讲,星期六我们回老家。
  兮儿,你还记得你父亲长什么样吗?
  记得。他高大英俊,桀骜落拓。
  我已经记不起我父亲的模样。似乎有他的记忆,都伴有血腥。
  你想他吗?
  不知道。靳吐了几口烟,摇摇头,也不想知道。
  有医生喊他的名字。他丢下烟蒂跟医生进去。兮儿盯着那截烟蒂,觉得它异常荒凉,像靳的心情。
  靳和兮儿一起回家。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异常沉重。女人怔怔坐在椅子上,一封信掉在地上。信是男人从北方寄来的,字迹潦草。兮儿捡起来看。
  男人在信中说,思和,我被人追杀,不要来救我。我想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死了。这辈子我不欠谁的,但对于靳,我还有债。他的父亲因我而死,我一直没告诉他,你帮我转告。告诉兮儿,爸爸想她。我爱你们。过去。现在。将来。
  靳看着兮儿脸色惨白,他想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可是兮儿将信撕得粉碎,她不想让靳知道真相而恨他们全家。
  你们瞒着我什么?靳不明白。
  妈,明天我们就回老家,会看到爸爸的,会的。兮儿扑在女人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又回到北方,空气冰凉。十一月下旬,北方天寒地冻。
  兮儿站在四合院门外的台阶上,她希望当她推开门后能看见男人穿风衣的身影。
  门开了。厚重的木头吱呀声。门里没有动静。
  爸爸。兮儿疯狂地冲进去,一口气冲到二楼。门上贴着喜字。她猛地推开门,男人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染红了床单,已不再鲜艳。
  不,兮儿向门外奔去,被正赶来的靳抓住。
  兮儿,你冷静点。靳朝她吼。
  兮儿看着靳,把头埋在靳胸口哭。
  女人步履蹒跚地进屋。她看见男人躺在床上,缓缓地说,伯群,我回来了。伯群--女人突然哭喊着男人的名字。扑到他身体上痛哭。尸体已经僵硬,没有一点热气。女人抱着,她在回忆过去的温情。
  女人对男人的尸体说,伯群,你这辈子谁也没欠,虽然靳的父亲为你而死,可是我们抚养了他五年。
  靳听见女人的话。兮儿猛然揪紧靳的外套,她怕靳会放开她。
  靳掰开兮儿的手指,捉住她的两只手。兮儿,这是不是真的?昨天你撕的信是不是就为了这个?你说,说——靳激动的情绪让他的眼睛变红。他摇着兮儿的身体。
  他突然想念父亲,那个可怜的人。总带着浑身血渍回家,然后死于仇家刀下却还是因为忠肝义胆,为别人而死。而他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就让他长眠于地下。他恨自己,恨所有人,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五年。
    靳,你听我解释——兮儿只希望他不要放开她,她知道他放开将意味着什么。
  但是,靳的手开始松,开始放。他猛然间下楼,冲出院子。
  靳——兮儿绝望地喊叫,空气中只有回音。撞在苍老的四合院的围墙上,跌落下来。

  兮儿看着男人的脸,苍白,但依然桀骜,落拓,英俊。她听见空气里回荡男人的声音,像磁场一样穿透物质。空气中有樱花飞升,无数的花瓣在舞动,花瓣拼出三个字:林冠宇。她觉得这个名字适合他。他将作为兮儿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带走她最宝贵的记忆。兮儿十四岁的时候立志要写作,把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和事记下来。林冠宇作为她小说中的第一个男主人公,在此刻成型。
  某个夜晚兮儿在梦中看见叫林冠宇的男人穿着长风衣,从车里下来。他习惯性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握着枪。因为他要保护,不仅是自己,还有他所爱的人。他的眼神一片冰蓝,闪着寒光。但是寒光背后有温柔。因为纵然千尺冰潭,它底下还沉着一颗心。那是爱他的人。温暖而可亲。兮儿等这个人已经很久,从她出生开始,她等这个男人,整整等了十四年。
  十四年后,事实告诉她,不用等了,她等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于是她记下,男人,林冠宇,生命中第一个。

  那个晚上,女人割破自己的手腕,用插在男人胸口的匕首,让自己温暖的血去化开男人的血,再融合到一起。
  女人闭上眼睛,她看见男人把她横抱着拖进这间房,在十五年前。男人轻轻把女人放在床上。他看她的眼睛。她笑着对男人说,活像个狼。男人也笑了,他一边解开女人胸前的扣子一边说,今晚我就当回狼。他温柔地吻女人,从耳垂到脖颈到乳房,到她全身每一寸肌肤。他的手抚摩着女人,你真美。女人笑了。这时候男人进入她的身体,她感到幸福,一种如胶似漆的甜蜜。
  女人感到她的血完全与男人融合。她疼痛得满眼泪光。可是看见男人的脸,她笑得像一朵开到颓靡的辛夷,正绝望地绽放。

  兮儿在父母的墓地看见靳。他们彼此抱在一起。他们一起对抗寂寞与孤单。生命不给他们完满,他们要自己创造。
  靳通过体检,必须走了,到比老家更北的地方。兮儿决定留在老家,守住四合院,这儿有曾经最美好的,也有曾经最悲伤的。
  靳走的前一天晚上,是十一月十一号。天气阴冷,快下雪了。靳陪着兮儿在她的北厢房。
  冷。兮儿说。
  靳紧紧抱住她,不让他们之间有缝隙。
  你在这儿好好读书,我会给你寄生活费。靳说。
  常给我写信,靳。
  你必须认真读书,我不要耽误你。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走行吗?
  不行。我有我的路要走,而你也有属于你自己的路。
  不走这条路不行吗?
  我别无选择,你也是。生命给了我们太多无奈。

  车站有很多人等车,很多人观望。
  等待的,是有目的的,他们知道下一站该去什么地方。
  观望的,是盲目的,他们不知道去的地方该怎么走。
  挤在人群里,兮儿觉得自己像条鱼,盲目被潮水带动着,不知会去向哪里,游不动也不想游。她想靳领着她,让她在陌生人中有安全感。
  送别把他们一下子推到了边缘,无依无靠,荒凉着自己的灵魂,想借空虚去把握幸福。
  靳,吻我。兮儿闭上双眼,头仰着感受他的气息。
  靳迟疑。最终他把唇放在兮儿的唇上,感到女孩双唇的美好。
  周围人潮涌动,而两人在以舌尖做最后的纠结,告别。心浸泡在十二月的天气里。寒冷而潮湿。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合时宜地下起来,奔突的血液在血管中找不到出口。兮儿的脸刹时涨红了,开成一朵盛放的玫瑰,可人而芬芳。
  那一刻,彼此间都在寻求完满,但终究被广播声打断,心瞬间冻成冰陀。
  十五岁,兮儿的初吻在北方某个车站结束。
  兮儿开始自理生活,开始总是麻烦的,但她知道,所有人都希望她坚强,包括她的父母,包括靳。
  兮儿的大妈常常到四合院看她,给她带好吃的,给她钱。
  兮儿顺利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靳来信说,他被保送念军校,费用由部队出,另外还有补贴。学校里,他拿奖学金,可以给兮儿上学。
  兮儿也发奋读书,常常拿奖学金。虽然不多,但她可以看到自己不至于落下靳很多距离,她感到欣慰。
  从十五岁起,她开始写她的处女作《黑白分界线》。她让林冠宇三个字宽慰她还未完全坚强的心,可以让她不必独自面对。靳不在身边,她常常缺乏安全感,所以她用这三个字来爱自己,她希望他能是父亲,作为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来爱她。她是缺乏爱和勇气的孩子,她自己知道。
  她一直写作,也屡次得奖,但她的老师都劝她不要再继续沉溺在这样自我的文字中,它太灰暗。她只是笑。没有人知道,这些故事本来就充满灾难和血腥,生命是不公平的,所以她只有用文字来爱自己。

  高三的暑假,靳回来。他已经完全是个大人。他21岁,生活已经把他打造成铁骨铮铮的男儿。
  那天,兮儿做了一桌菜,买了瓶红酒。
  兮儿喝了很多,也许她太想靳了,想把他留在如梦似幻中。酒色迷乱,兮儿想起楼上房间里的血。三年中,她没有再推开过楼上的门。她抱紧靳,把头埋在她的前胸。
  我长大了。兮儿嬉笑了几声。18岁,我成年了。兮儿有了五分醉意,她的脑中晃的全是她14岁与靳在车站告别的场景。
  她开始脱掉长裙。靳,我要让你看我的身体,让你知道我多想你。她一丝不挂站在他面前。抚摩我。兮儿拉过靳的手,放在自己乳房上。
  靳感到手一阵温热,飞快缩回。不,兮儿,你不能这样,我会犯罪的。
  我不会怪你。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不能对我父亲犯罪。
  犹如晴天霹雳,一句话把兮儿震醒。你说什么?兮儿摇头向后退去,一种距离感瞬间在他们中间产生。你不能对你父亲犯罪,你把我看成你杀父仇人的女儿了?兮儿不敢相信这是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现在又供她读书生活的靳说出来的。三年来,你一直这样想吗?
  是的,我用抚养你当作报你父母的恩,还欠他们的债。兮儿,我们不可能相爱。
  不要说了。兮儿尖叫。她三年来美好的憧憬一溃千里。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我不用你可怜。没有你我不会死的。
  靳万分痛苦地退出北厢房,他狠心伤害兮儿,他不愿她过早沉溺于感情,他想她应该活得更好,过富裕的生活,而这些他不能给她。他觉得自己身上带着父亲遗传下来的血腥,他怕自己哪一天像他父亲一样倒在血泊中。他不想她再受打击。
  他在西屋里突然听到北厢房里传来玻璃的破碎声。
  他不顾一切冲进她房里,她正用碎玻璃划自己手腕。他上去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玻璃震落在地。
  他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他俯视她的脸,倔强而绝望。
  不许你发神经。他吼。然后他疯狂地吻她,抚摩她。
  她笑,眼睛里有潮水。他吻干她的泪。不要犯傻,兮儿,你这样会让我担心的。
  但是我赢了。
  在一起的日子,他们常常一起散步。在黄昏的时候从石板路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来,像生命的一个轮回,固定而不可遁逃。兮儿深深被命运折服,她想和靳一起在北方消失。这个地方太熟悉,太多伤疤,痛在哪儿清清楚楚,她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又是一个惨绝人寰的轮回,又伤害更多人。
  我们一起走。她对靳说。
  不,你不能逃,逃到天涯海角这儿终是你落脚的地方。因为你的根在这儿。别无选择。
  而你却遁逃到北方,不见我,不想我。你是要告诉我你也别无选择,对吗?兮儿微笑着问他。
  我不能留下保护你,因为我怕命运残酷得连保护这个权利都不给我。我只是普通人,能给你的仅仅是供你念完大学,帮你踏入社会。除此以外我真的没有能力。你需要比我强很多的人来爱你、呵护你,他要没有伤口,才能帮你疗伤。而我只会在最伤痛时看自己的伤。我自身难保,所以无能为力。
    靳,可是你却在我15岁的时候吻我,在我18岁的时候抚摩我,如果我21岁,你是否还会和我做爱?兮儿的眼底已经有伤痕流露,她记忆深刻的是和这个男人的每一次亲密接触。
  我们都无法预知未来,所以我们缺乏安全感,只能把握现在。我们紧紧抱在一起时所能想到的仅仅是对抗寂寞与孤单。如果你21岁仍然孤单,而我25岁仍然寂寞,我告诉你,兮儿,我们会做爱。只是不会相爱。因为我们彼此进入的应该不是未来而是关于伤痛的回忆。我们彼此太了解所以无法避免。
  你将来作什么打算?
  军校毕业回部队,也许会驾驶飞机。
  还会带我飞吗?
  我没有能力带走你。
  我准备写故事。小说也好,戏剧也好,关于一些伤口,我想写下来自己看。
  不要折磨自己。
  没有人爱我,我只能自己爱自己。你说的,我们都缺乏安全感,所以不那么容易去爱。

  梧桐树叶在夏日的夕阳下绿得发亮。兮儿抬起头,看见阳光像碎片一样穿过茂密的枝叶,好象支离破碎的过往,点点滴滴,却残破不堪。靳低着头看脚下的石板,阴影中有千疮百孔,仿佛一个个拿来示人的伤疤。他们同时想到的是一些关于过去残留的梦和自己仍然隐隐作痛的伤口。
  一切就这样结束。
  
  让我们再回到现实。

  郁的空气总那么温暖,像这南方的气候。春花烂漫时节总有无数浪漫漂浮在空气里,馨香而动人。依然是十五楼,只是目的不同,身份不同。
  推开门厅的大门,无数樱花铺天盖地在我眼前伸展。我掉进某种浪漫,惊讶地转头问程毓,这是首映式的现场?
  程毓点头。在现实的浪漫中欣赏唯美主义的浪漫。首映式选在你二十四岁生日举行,所以这儿室内栽培了二十四棵樱花树,每棵代表你一岁,如果每三年对于你都是一个轮回,这次又将意味着什么。
  所有都是你安排的?我越来越沉醉于一种莫名的感动。
  还有两个人。
  谁?
  先不要问,电影开始了。
  四周暗下来,只有对面墙上投射电影的微弱光线。
  片头是樱花拼成的字:谨以此片献给灵魂孤单的人。《落樱缤纷 梧叶飘黄》温暖和寒冷对抗的片名,只是不知道何种结局属于自己。琐碎的过往,直白的情节,在两座城市里纠结。一幕一幕,熟悉而遥远,恍若隔世,难以抵抗的疼痛侵袭而来。男人冰蓝的眼神,靳阴郁的表情,程毓淡漠的对白;女人流淌的血,我疼痛的伤口,小沐绝望的表演。飞升的樱花,坠落的梧桐叶……其他一切分崩离析。
  THE END。
  原来一切是场梦。
  我希望靳能看到。我对坐在身边的程毓说。
  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也许他在天上,一直都不想下来。
  那是因为你逼得他无法下来。
  我,有吗?
  有。他原本可以自由自在,而你却又用这部影片来回忆伤痛。
  因为这是部献给灵魂孤单的人的影片。如果如他所说,我仍然孤单,他仍然寂寞,那么他会来找我。如果他看到,他会明白,我现在仍然孤单。
  可是他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
  他就在你身后。
  几乎是在同时,我看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古铜色的肌肤已经略显沧桑。内敛、稳重掩盖了落拓、霸道。一身军官服熠熠闪光。他的身边挽着一个女孩,脸上干净得连一颗痔都没有,五官线条柔和,不张扬。是小沐。
  你说的今天的安排是你们三个人?
  程毓点头。靳点头。小沐点头。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又是一场轮回?
  兮儿,这里没有命运的轮回,这一切是现实。程毓说。
  你们都骗我,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想跟你谈谈。靳对我说。
  小沐,这是我的报应,对吗?我以为这是上天在惩罚我。
  不,我爱靳,非常爱他。小沐幽幽地说。

  又是三年。你仍然不肯放过我,用过往不断提醒我疼痛。兮儿,你真的很残忍。我是说过,如果你仍然孤单,我仍然寂寞,我们会做爱,但不会相爱。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不再寂寞,因为我已经用婚姻作为堵住伤口的绷带,疗伤也好,掩盖也好,总之我没有勇气再拿过往的伤疤来示人。伤疤太丑陋,我只求你不要再揭,那样会很疼,淋漓的血会流淌,无法控制。
  为什么会是小沐?
  这只能是巧合。她与程毓分手,我是她姨夫的部下,经她姨夫介绍我们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生活。
  靳,残忍的是你,为了掩盖伤痛,你不惜用没有爱情的婚姻来疗伤。
  错,兮儿,小沐需要人疼,可是她只爱程毓,就像程毓只爱你,而你只爱我一样,在劫难逃。你我都是伤疤很深的人,而程毓和小沐几乎没有受过挫折。我们的结合将灾难深重,他们的结合会默然陌生。所以有伤疤的人只能找一个无挫折的人以减轻疼痛,无挫折的人只能找有伤疤的人以增加关怀,这是必然。
  所以,你决定做你对我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将我交给程毓?
  这辈子,我欠你的。
  靳,不要,我要你还,我们一起走,离开南方,回到北方的四合院,那儿有我们的欢笑,我们的泪水……
  兮儿,你至今仍不明白,你一直以来只愿意生活在阴暗的过去,就像沉在海底的鱼,那儿太寒冷,你必须游,游到靠岸近的地方,太阳,新鲜的空气,这才是你最需要的。
  无法改变?
  无法改变,已成定局。
  那么,靳,我要告诉你,我们追求的生活目标不一样,你可以再回部队,你甚至可以留下。但我不能,我不能找一个只能给我感动自己却无法爱上的人过一辈子。我痛,是我的事,我会用这种痛来祭奠我们的过去。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不会再揭你伤疤,我走了。

  在车站,我给程毓打电话。
  告别不是一种残酷。只是天亮了,车来了,我走了。

  还是喜欢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火车疾驰,南方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地从眼前闪过,没有樱花浪漫,没有梧桐叶伤感,只是在城市的边缘,风轻云淡,它可以肆无忌惮生长。
  窗玻璃上,看见男人模糊的容颜,只有他的风衣还在飘,一只手还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在朝我挥动。

  到站了。
  一个属于城市边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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