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芦花荡 于 2012-2-2 20:21 编辑
路(一) 琴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内城河边的马路上。 残阳如血,怏怏地悬在远处居民楼的屋顶上!秋风已起,路边粗壮的法国梧桐树的落叶黄蝴蝶似的打着旋儿飘落着。泛着涟漪的内城河对面是早已经倒闭了的运输公司的办公楼,人已去楼已空,它只有在秋风里夕阳下静默着,那没有了玻璃的窗户如一只只垂暮老人空洞的眼睛,漠视着它们对面的行人。 这条路不是城市的主干道,没有什么车,同行的姐妹打着招呼走到她的前面去了,亦有怀着同样沉重的心情的姐妹,双眼无神地跟在她的后面,她们放佛不是回家,而是走向黑暗可怖的黑洞。 琴已经四十多岁了,个子不高,略见丰满,皮肤雪白细腻,眼大而有神,剪着短发。就在刚才走出厂院的大门前,琴还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纺织厂的女工。就在刚才结束的职工大会上,厂长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人人都知道的诸如“这是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必然结果”的宏论,可琴怎么都搞不懂,自己为之奉献了二十几年,耗费了最宝贵的青春,获得过无数荣誉的国营纺织厂,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所谓的股份制,成了某些领导的私有资产。看着还在口沫横飞的厂长,想着自己即将下岗的命运,不由得悲从心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虽然被勒令在家休息等待上班通知的半年里,小道消息早已满天飞过,可琴还是相信,不久的一天,自己还能站在织布机前,看着如飞的梭子来回地编织着自己如歌的岁月,可等来的却是今天的厂里改制,自己和姐妹们的下岗! 琴的家离厂里并不远,可那双曾经在车间里每天走一个镇江来回的腿,仿佛灌了铅,怎么都挨不到家!其貌不扬、毫无技术的丈夫两年前从一家化工厂下岗,如今在一家小饭店里做着杂事。公公年事已高,那一点退休工资除了用于自己和没有退休工资的婆婆的吃饭外,基本都化在了看病吃药上。女儿虽然懂事,可即将高考,正是要用钱的时候。看着前方离家越来越近的水泥路,想到回家要面对年老的公婆,面对每晚十点后才筋疲力尽回家的丈夫,每晚学习到深夜熬红了双眼的女儿,琴的眼里又一次忍不住噙满了泪。 路,终于还是走到了家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