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董守图

筠之

[小小说]
董守图
董守图属鸡，今年虚岁五十三。生他的那年是灾年，印证了那句‘鸡猴年，活抽迁’的俗语。天灾不说，‘祸’不单行，要命的是人祸，在邻乡当副乡长的父亲因看不惯极左面目的书记，在党的民主生活会上说了几句真话，被划为右派，戴帽回乡，劳动改造。经济上断了来源不说，遭歧视的目光如刀似箭，有的势利小人，碰破了头也不说句话，躲闪得远远的。
董守图就在这忐忑的岁月中渡过了童年、少年，爸妈又相继给他添了弟弟守文、妹妹守真，紧接着三年大自然灾害，日子过得十分坎坷。初中没有毕业就早早的辍学了。从他记事起，得知父亲的遭遇后，就为自己定了一条人生规则：饭可以多吃，话不可多说，要低调做人。
守图的家地处茅山老区，田贫地瘠。十五、六岁的大小伙了，在生产队只拿六拆工，三、四毛钱一个工日，一年下来也就勉强称回自己一个人的口粮。
“他爸，你看孩子太稚嫩，这样以后会害他的。”母亲痛楚钻心，她建议道：“是不是想法子让他学门手艺？”
父亲眉结紧锁，沉思半天，长叹一声摇着头说：“难啊，都是我这张破嘴惹的祸，是我对不起孩子。学门手艺我何尝不想，但右派子女谈何容易，求师无门、学艺无路。”
“他爸，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别看那家伙文革当了县里的造反派司令，后又成了县革委会副主任，一次又一次地把你当靶子打，他的那副嘴脸已慢慢被人看清，已少了往日的威风和神气。人间自有公道在，天理不可欺。”在老伴眼里，他是顶天立地的人，从来没有半句怨怼之言。
“好了，长言短语都不说，那就让他先放两年牛，再叫他把没授受完的初中课本在田埂、牛背上学学，或许以后能帮上忙。”
晚饭后，守图被爹娘叫到了面前。
“图儿，你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弟、妹，你为他们做出了很好的样子，你们都很懂事，日子虽苦但心里很甜。”母亲显得有些激动，含着泪花继续说：“你人小做不了大人活，像开沟挑河，一担土从河底挑上来，大人都上气接不上下气。放两年牛再说，顺便学学初中功课，”
还没等妈妈说完，守图接过话题说：“爸、妈，孩儿依你们，清明后就牵条牛来放好了。”
其实，父母的对话他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他在父母面前惟命是从，是100%的乖孩子，在他眼里，他们是天底下最好、最不容易的父母。也正是他以后的心路历程是以土地为伴，面朝泥土背朝天，变守图为守土，守土的大名叫出了名。
起初，有人瞧不起他，背地里说，他老子祸从口出，给儿子提个守土（图）的名，看来要守一辈子的土罗。此话传到他耳朵里，他总是笑笑，“从前，穷苦的人把土地当宝，求之不得；现在，耕者有其田，来自不易。我属鸡，‘划划’吃。祖宗八代种田过日，国无农不稳，民以食为天，看不起务农，就是看不起祖宗、看不起自己。
在茅山东麓下，十里八乡说起董守图，无不知晓。说他懂（董）农业本行，守土（图）地规律，把‘种田大码饭’经营得得心应手，人见人赞。
但真正出名，还在联产承包的农村改革之后。
拨乱反正后，他父亲的历史问题得到甄别。使他更加坚信党的富民政策，坚信联产承包有极强的生命力。当时，他正值年富力强，在别人纷纷加入农民工行列的时候，他成了种田大户。
改革初期，有句名言叫‘摸着石头过河’。他想，种田似乎百年一色、千户一式，现在看来要搞特色农业，也要有‘摸着石头过河’的胆量和敢为人先的勇气。
噢，还有一事要向看官交待一下。他的成功之路，点缀着两个人的脚印，一会儿我前你后，一会儿你前我后，一会儿扶助着，一会儿追逐着，这个人就是他心心相印的、相濡以沫的妻子。他们的儿子董先农，一年前从南京农业大学生态种植专业学成、获硕士学位加入到爹妈行业；侄女董心农今年刚从扬州大学农学院种子进化专业本科毕业，也加入到了伯父、母的行业。
生态农业是董守图的经营特色，一大生产亮点。
首先，他在千米长沟的上端建起百头养猪场，粪便直入河沟，滋养沟内放植壮杆水浮莲和宽带水草，滋润着水中的鱼虾，水生植物又是生猪爱吃的青饲料。沟中之水定期灌溉水稻，增加了有机肥。
稻鸭共作，稻虫供鸭食，鸭粪作稻肥。
稻蟹共作，虫草喂肥蟹，蟹行活秧苗。
每到秋果丰收时，田野里欢声笑语。
每年农闲，董守图都要开一次茶话会，意在听听局外人的意见，用户的要求，再就是联络一下感情。


米厂的戚老板说：“守‘土’的米好销，饭香。无公害，每公斤贵一元钱都供不应求。”
水产公司的魏经理说：“老董的鱼、吓俏行，味道鲜美，烧起来用不着放什么鸡精、味精，抢手货。”
大酒店的洪老板说：“董守图的螃蟹出了名了，上店品尝的客人点名要吃‘守图蟹’，明年我包销了。”
冷库储主任说：“明年无论旺季还是淡季，猪斤两合格了，一个电话我就派车来拉，要把生态猪的品牌亮出去，消费者的味觉、口碑是金招牌。添加剂喂了猪，加肥了、长快了，人受其害不浅啊。”
已享度晚年的老夫妻俩，守图夫妻俩，大学生的小一辈，听了大家的发言，心里像灌了蜜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