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做你的儿子44年了,今天我用文字来同你谈谈心吧。
去年,我给你订了一份《丹阳日报》。你每天戴着老花眼镜,一字不落地读得很认真,我的女儿说爷爷象老师了,父亲你笑了。看到你那样发自内心的笑,我却感到难过,几十年来,我们父子几乎没有深的交流,当你进入老年时,我才意识到平时对你关心太少。
父亲,你的性格既有祖父的孤僻执着,又有祖母的逆来顺受委曲求全。自我记事起,家里就没有安宁过。母亲任性刚烈,同祖父积怨颇深,常年起着争吵。父亲你是大孝子,又是好丈夫,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妻子,每次争斗,你总是在极度痛苦忿恨中离家出走。还记得吗,一天凌晨,我迷迷糊糊在一片嘈杂声中听说你回来了,一跃而起,带着残留的泪痕,迎着寒风飞奔而去,就在村口,你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三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一幕,我都有说不出的痛。
我小时候生过几场大病,为了不落下队上的工分,父亲你每次和母亲都疲于奔命于医院和家里;出院后,又把家里有营养的食品都给我吃。我的康复,一半得益于医药,一半是你们精心的照顾。有一年,我患上很严重的皮肤病,父亲你带着我四处求医到镇江,回来已经没有车,你背着我沿着铁路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如果不是运送物资的军车好心带上我们,那晚你就准备步行四十多公里背我回来的!
父亲,你生性木讷,身材瘦小,但是种田是一把好手。你当上生产队长后,更是苦活累活走在别人前面。那些年,队里的工分值在全公社名列前茅,让周边村队羡慕。作为你的儿子,我也跟着“风光”了很多年,原先欺负我的孩子也开始讨好我了,我从“无名之辈”一下子成了“孩子王”。父亲,那一年,县里召开三级干部会议,你把早饭定额供应的烧饼油条节省下来带给我和妹妹吃,自己每餐吃粥。回来那天,你显得特别高兴。那天傍晚,我沫浴着夕阳的余晖,坐在门槛上胡乱翻着你带回来的书籍,啃着香喷喷的烧饼油条。那是我少年时期少有的幸福记忆。
初中时候,我沉湎于文学,荒疏了课本的学习,中考没有考取,父亲,是你执意让我回到学校。初时,我决心边回乡劳动边写作,你苦口婆心劝导我,见我“执迷不悟”,竟操起铁锨朝我猛扎过来,如果不是母亲眼快推倒我,后果不堪设想,你万念俱灰地失声痛哭,父亲,正是你的哭声打动了我。
我复读的学校离家有二十多里路。父亲,你挑着担一路送我到学校,之后,又无数次给我送米送物品,来回都是四十多里地。每当我情绪低落时,父亲你就会专程到学校同我谈心,虽然言语不多,但你的拳拳之心已经给了我力量。多少次,看着你远去的背影,我泪流满面。我体会到了父亲你望子成龙的苦心和对儿子的爱。
我工作以后,很少回家,那时父亲你们已经把家搬到镇上,开了一个生面加工店。你每天起早摸黑地干活,抽的是劣质烟,喝的是平常酒。母亲同你生活了几十年,任凭她怎样的任性,你总是袒护她,子女们有时看不过,稍有叛逆,你立刻同她形成“统一战线”。我一直困惑,有次酒后问你,你说,女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丈夫,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父亲,你是善良的,母亲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父亲,你从来固执要强。常年累月的辛苦使你在老年时患上了多种慢性疾病,你一直不告诉我,直到病情严重我才从妹妹的电话里得知。我第一次带你去医院,看到你举步艰难极为虚弱的样子,我既心酸又心痛,几乎要哭出来了。
父亲,你年轻流浪在外时,曾经读过工学院,虽然做了一辈子农民,可你热爱读书,闲暇时,总看到你捧着一本书。不知道从那天起,父亲,你竟然关注到了我的文字,你对我文章提出的意见,我非常惊讶,心服口服。我给你订《丹阳日报》,也是想让你能及时看到我写的文章。
父亲,请你千万保重身体。我们父子一场,性命相见,我离不开你。
[ 本帖最后由 庞冶 于 2008-12-16 11:09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