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绝尘错恋（已完结，更新至18,19,24,33,47,52,61,68,76,120,132,140,146,152楼）

冰蓝兮儿

辛夷·绝尘错恋

那种花，印象深刻。还在早春，凌寒而放。没有长叶，花已然挺秀。每个枝头都有花苞向天矗立。不屈不挠。颜色亦粉亦白。粉得高贵，白得耀眼。没有矫揉造作，没有绿叶映衬，一树一树，空自孤独盛开。

第一卷  我的现代主义时期

第一章  印象·海蒙

我一直很自以为是地写一些文字，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渴望成为什么。我不是个懂得证明自己的人。在看完岑的个人作品展的时候，我给自己这样的阐释。
在一个地方读了整整四年的书，临走的时候，我不知道原来可以把自己的成果拿出来展示，起码表明这座具有百年历史的学校在它即将失去原有美名的时候有过我淡淡的痕迹。
走在展厅细细品岑的文字，原来现实可以这样表达。塌实而质朴，有浓重的生活气息。那一张张打印稿以一种固有的规律贴在展板上，像文字蜿蜒而成的绵绵山峦，我需以仰视的姿态来看。
展厅的玻璃窗反射着淡淡的阳光，淡得叫人想不起来它出现的时间，似乎在很久以前的某个上午，又好象在某个雨过的午后。心情一下子寂寥起来，眼睛看过去有点酸涩，是属于抑郁气质者的眼泪，飘洒在这个不算很灿烂的初夏。
没料到岑会在这时候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台录音机。这个女孩子通常有恬淡的笑容，轻灵的眼神，仿佛清亮天空下一朵透明的云。
这个时候，展厅除了两个穿白衣的少女，就是录音机里唱着《白衣飘飘的年代》。我惊诧于事件巧合的同时悟出一个道理：原来白色无论对于年轻的开始还是苍老的结束都那么适合，就像在即将结束四年师范生涯的某个日子，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白衣来祭奠她们的青春。
岑问我为什么哭了，我告诉她是被她的文章刺激的。
“其实到现在我才明白现实主义的伟大意义所在。”我没头没脑地对岑说。
“你应该在这里放一本留言簿，相信会有很多人用不同种目光来看待这一屋世界的。”我指着展厅门口的一张桌子对岑说，“哦，对了，放这样的怀旧经典会吓跑很多低年级的小美眉，换了吧。”说完我冲出展厅大门，似乎用逃更为确切些。
“嗳，悯真，换什么呢？”我听见展厅里岑脆脆的声音。
“你自己想吧，这个问题难不倒你的，美女作家。”我说完时初夏的阳光已经一下子把我从展厅空调的微凉中捞出来。
我知道多年以后，岑会是个不错的美女作家。那时侯，我自己又会是什么呢？穿过花圃的时候，我看见辛夷花都凋零，只剩一树普通的叶子在张扬。

我喜欢辛夷。这是一种先开花再长叶的植物。开在春天。紫色的花瓣炫目、迷人。从来没有闻到过它的香味，它只靠它的颜色打动人。读师范的时候，我认识它。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明白这种花的气质：颓败而绝望。然后我喜欢上它。
对于它最唯美的一场记忆是在图书馆的某个春天的午后。我临南窗而坐，明净的玻璃外就是一片辛夷，大朵大朵地在枝头兀自盛开。在我眼里，它甚至不屑阳光的温暖。从未对一种植物如此迷恋，后来我猜想，我的前世应该是一株辛夷，颓败而绝望地开放。
会想前世的人通常都活得不切实际，这也正是我不会写像岑那样文字的原因。我的文字常常飘忽诡异，没有文路。
这样的定义是海蒙给我下的。海蒙是我的老师。我选修他的课，亦参加他创办的校文学社。
我无法确定海蒙和岑身体里有几分相似的因子，但海蒙的确是岑的哥哥。师范的女孩通常都喜欢被某个年轻有为的男老师宠着，这也正是海蒙得以创办校文学社的有利条件。在梵人社成立后，仍然有慕名拜师者贸然闯入海蒙的课堂。把这个原本并不宽敞的教室挤得只闻到女孩的体香，最后社团不得不迁至大阶梯教室。
是因为我那么不屑的一句顶撞和那么一篇意识流文章，我和海蒙有了最初的对话。在别人眼里，我却立为另类。
我不喜欢海蒙总是带有排斥性质地评论现代主义的某些流派。在那堂课里，我没有举手便兀自在位子上说了句有抵触情绪的话。我看见海蒙的脸微微地一红。转而他以从容的态度要我以自己的文章为佐证为现代主义辩护。我没有怕。当众读了自己的习作《写给秋天》。“飘忽诡异，没有文路”的定义就这么加在我头上。但我知道，这八个字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
事实上，当时全场只有海蒙读懂了我的文章。课后，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痛。”一句话把我震得愣了半天。

一直以来，我心中都有梦想。教育事业，我想我没有那么崇高，可以为此奉献一身。我只想窝到某个浮华城市，面对电脑敲击文字，以此来养活自己。
“从你的文章可以看出，你是天生属于城市的。”海蒙对我说。我看见他目光迷离。
“你和我妹妹不同，完全不同。”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岑。“你完全感性，凭直觉组织文字。文字里包含灵魂的纠缠。而她用眼睛冷静观察周身的世界，所有不满和满意不急于从文字流露。她懂得掩藏自己内心。她不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写自己的事，她写别人。写得轻松而深刻。你一直走不出自我的阴影。负重的文字因此显得晦涩而艰深。你试图掩盖，但是不免有人能够读懂。比如我。”
我看到海蒙的眼睛里有阴翳。仿佛盛夏树丛中一片过早凋败的树叶。深深把自己掩藏在生机勃勃中。但是就如他所说，试图掩盖，但不免有人能够读懂。
在海蒙解析我的时候，他暴露了自己。也许他不知道。但我在心里记住，那堂习作课结束，海蒙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我第一次读懂师范里的男教师。尽管我对他的故事一无所知。
“是吗？海老师向来这么自信的么？”我在短暂的游离状态后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我看见他笑，可是依然有挡不住的阴影留在唇角。
我请海蒙在餐厅喝饮料。兴许是他的阴影吸引我想了解。我不确信一杯饮料能看出什么。一个人的故事不是一种果汁，把色泽显露在水中，味道溶解在杯子里。如若拥有故事者不愿细说，别人难以窥透。
海蒙并不喜欢喝果汁，他要了一杯咖啡。“想显出你的品位吗？”我有点不屑。
“不是。是对于物质的强烈渴求。因为曾经匮乏，现在想补回一种满足感。”他淡淡地笑。神情从容。窗外阳光把树的阴影投射在他身上，但是我突然间不见了他自身固有的阴翳。“你呢，喝柠檬冰水的小女生？”他身上开始有一种骄傲。我不明白他何以改变如此快。
“恰恰是对物质的淡定。柠檬香味仿佛生活中的甜美，清幽飘远，没有腥腻。冰水是对于生活的态度。不需要刻意追求。我们不同。”
还是每个周六上午去听海蒙的课，只是那样的听课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我想了解他比想了解我的课程还多。习惯通过他课上的某个动作某种神情去判断他的内心。他上课喜欢端着咖啡杯进教室。我们是两节课连上，在课中十分钟休息时间，他通常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袋装咖啡，有时是摩卡，有时是卡布奇诺，有时是拿铁，利用教室的纯净水冲上半杯。整个课间时间他喜欢端坐讲台喝他的咖啡。他的神情专注得仿佛为喝咖啡而喝咖啡。这样形式主义的人没道理不喜欢唯美主义为形式而形式的风格。我经常在他身上找到矛盾点。而我知道越是矛盾，越是证明他把自己掩藏得深。再以后我发现他左手手腕有一道极深的疤痕。它向我昭示他的过往就像它的扭曲般曲折。我不可能以一个学生的身份猜度他。

冰蓝兮儿

用你们的话说，虐恋。也许这并算不得什么虐。正在看《千山暮雪》，觉得这个还是比较正常的。
这些文字用了我多年的时间。断断续续，难以成篇。一直缺少触发点，直到今年上半年把腿扭到骨折，在宿舍里躺了一个多星期。大部分文字是那时候写成的。我想，是疼痛唤醒了我。那种深到骨子里的寂寞……

sweetfish

{:soso_e163:}原谅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码克（MARK）-----写得很好，吼吼！！！

最近在看《在寂与寞的川流上》，在小清新，秀丽的通俗文学上难得一见。
我看虐恋文学追溯到最惊魂的非宝黛之恋啦，倒想到一句话儿：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

sweetfish

说到辛夷，我还有一件画着玉兰花的衣服呢。这花心高气傲，又不失千娇百媚。端是喜欢的紧

冰蓝兮儿

sweetfish 发表于 2011-12-6 09:26
说到辛夷，我还有一件画着玉兰花的衣服呢。这花心高气傲，又不失千娇百媚。端是喜欢的紧

我每次看到它，心底就生出空盛的感觉。虽然外表十分繁盛，但看到那种没有花叶衬托的孤单绽放，知道它内心满满的寂寞。
谢谢您又来关注我的小说！

毛毛

先顶顶楼主，今天事多，抽空再来细读。

橄榄树

看了你的小说，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

冰蓝兮儿

橄榄树 发表于 2011-12-6 11:19
看了你的小说，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

怎么会老？文字可以让人年轻的哦！
谢谢关注！

不说不行

师生恋？{:soso_e114:}

思想的芦苇

不说不行 发表于 2011-12-6 22:27
师生恋？

这个，不说绝对有话语权！{:1_316:}

书中浪子

好好欣赏！{:soso_e179:}

芦花荡

{:soso_e179:}

毛毛

橄榄树 发表于 2011-12-6 11:19
看了你的小说，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

我和郭老师同样的感受。也许，我们都老了。
由于本人水平有限，至于什么流派，什么写作方法，不敢也不会评判，只是感觉到一颗年轻的心在楼主的笔下跳动。这是一种与我们中老年人的文字完全不同的感觉。
支持楼主继续写下去。

冰蓝兮儿

不说不行 发表于 2011-12-6 22:27
师生恋？

有师生恋的成分，还有网恋。呵呵，谢谢支持！

冰蓝兮儿

书中浪子 发表于 2011-12-7 10:08
好好欣赏！

我会经常更的！

冰蓝兮儿

芦花荡 发表于 2011-12-7 14:09

谢谢！

冰蓝兮儿

毛毛 发表于 2011-12-7 18:50
我和郭老师同样的感受。也许，我们都老了。
由于本人水平有限，至于什么流派，什么写作方法，不敢也不会 ...

跟流派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想用这些作为小标题，标新立异罢了。见笑，见笑。

冰蓝兮儿

第二章    自然·岑

梵人社组织南京之行。海蒙让我负责宣传及报名工作。宣传画挂出去第二天，就有几个非文学社的人报名。我说明这是社团活动，原则上非本社团的人是不可以参加的。
这时候站出来一个女孩。好象游云一般飘到我眼前。穿着丝质粉红长裙。有蕾丝镶边。她朝着我轻笑。眼神里有亲近感。但是亲而不粘。我明白是岑。看见她完全出乎我意料。以为她应该更成熟，没想到是一副清纯可人模样。但是第一眼就让我感觉到她与海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们都爱好写作。南京之行我们会交报名费的。”岑轻轻地说。话语中同样有一种亲合力。
我看见她眼睛里清澈如水的荡漾。她没有向我提及海蒙——她的哥哥。一般独立的女孩不会允许别人误会她有依附性。没有理由拒绝。我接受了这三个以岑为代表的“团外人士”。
看岑飘然而去的背影，我发现自己过于注意一个人。那时侯亦不明白对一个人过分的关注其实是一种感情的迁移。
把岑报名的事告诉海蒙，没想到他反应特别强烈。“许多事你不明白就别插手，否则会越搅越乱。”海蒙的话对我来说感觉严重，不解之余我把报名费往他桌上一扔。我说：“我不干了！”
星期六没上海蒙的课，我利用逃课的时间写了一篇文章，欲在校刊发表，结果发现不得不经过海蒙的眼睛。文章写到他。用的化名，但他知道。他找我到办公室。桌上已经放着两个杯子。一杯咖啡，一杯柠檬冰水。知道要长谈，径自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我希望你回来。”海蒙表态。
我把头偏过去看窗外。知道这并非正题。等他下句。
“岑，我妹妹……”他只说这半句就停住，“我们出去走走？”大概他觉得在办公室里不适合谈他的话题。
跟他到宿舍门口。没想到碰到岑。她正在走廊晾他的内裤。清凌凌的水滴几乎凝在半空。三个人都愕然。
“我，我想我还是先走。”我不愿卷入尴尬之中。
“不。我走。”岑平淡地说，“但是南京之行我仍会去。”

南京。天空明媚而清澈，仿佛孩子的脸。我抬头看空中云朵，清雅悠扬。映着一路樱花，繁盛妖娆。似男子俯身亲吻。女子幸福微笑，面色潮红，一脸沉醉。我走在海蒙身后，看岑与之并肩。云朵青睐樱花。俯身欣赏白色素雅，粉色娇媚。感觉旅途中的岑突然雀跃，为这一身素衣的男子，竟如此小鸟依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论，但这一对的确引起同行者中绝大部分女生侧目。并无几人知晓他们的兄妹关系。
路途中经常有女生靠向他，要求合影。看岑总是退让一边，笑意盈盈看着他们表演。看上去有孩童的欢乐。海蒙招呼我过去，女孩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翳。我和海蒙站在一起，面对镜头空洞无物。我笑容勉强。身边男子，立领线衫，灯芯绒风衣，看起来落拓而清秀。眉目间暗潮涌动。笑容里有甘愿。
他对我说：“我很少留照片。它带有过往的羞耻。让人无法忘记。”
“你应该和岑一起照。她是你妹妹。”我说。
“对。她是我妹妹。”
岑和他站在一起。她搂住他的腰，把头低于他胸前。动作亲密暧昧。然而男子笑容僵硬。有回避之嫌。岑松开他。
“你说会疼我。可是你依然跨不过心中的坎。”岑当我面说。
她跑开。他没有追逐。同行者纷纷议论，海蒙不置可否。略带怒容。终究不放心，让我去找。
山间有石级蜿蜒而上。一眼望去并不见岑身影。我以为她从小路岔开。便深入树丛。终于在一处峭壁石块上发现她。女孩临崖而坐。仿佛石雕，被人遗弃。落寞寂寥，危险凄美。山风吹起粉色衣衫，有泪水滴落。
“他偏偏让你来找我。”她用手拂脸庞，十指修长，洁白柔嫩，显示少女的美好气息。只是语气幽然。怅然若失。
“他是你哥哥。他担心你。又怕你伤心，叫我来找。”我为海蒙开脱。
“他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他喜欢你。”
这个男子隐忍坚定，不向别人吐露内心。经常在一起，却没有察觉。只是吃惊，突然的爱，没有防备。未曾料到，会由第三个人诉说。
“他说你的《写给秋天》仿佛是写给他。飘忽诡异，没有文路，这是他给它下的定义，居然成为最初的理由。他说有个女孩用灵魂与他的生命对话，击中他，然后痛彻心扉。清醒过来，发现无法自拔。我知道是你。他看你的眼神异常，就像沉入深海，窒息而死。”
我无语。回想与海蒙的接触，清新寡淡。也许当局者迷。只是这样的爱，我无力承受。
“岑，你需要他。深深依恋。不必担心，我只是外人，不会抢走他的心。跟我回去，他紧张你。”
“我以为你的出现打破了平衡，我和海蒙的。”她不称呼他哥，叫海蒙的时候眼神迷离。
“我不会爱他。首先，我没有出现在你所谓的平衡里。其次，我是学生。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仅此而已。”我微笑。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她目光越过我头顶，看我背后的天空，仿佛回忆久远往事，又仿佛自言自语。
“不用告诉我。”我轻轻摇头，“你是他妹妹，故事是你们的家事，我仅仅是个外人。”纵然心中有好奇，但明白自己应该远离。
看见岑眼光跳动，欲言又止。停顿很久，她终于说：“我知道了。”
“我们可以做朋友。“她说。眼神流露真诚。就像流水趟过心田，滋润而惬意。这个女子看起来如此甜美，叫人不忍心拒绝。
我笑。“好，君子之交。”眼前女子天生似水，对人纠缠，绵柔婉转。

冰蓝兮儿

第三章 唯美·俊一

夜里醒来，黑暗如潮水覆盖。我努力睁眼，想看穿玄色深沉。手触摸脸庞，冰凉潮湿。一如内心，堕进深渊，万劫不复。拿起手机，微光像暗夜萤火，零星希望。
“俊一，睡了吗？”消息发出，石沉大海。恍惚中看见一个男子，俯下身子亲吻我。唇微凉，目光火热。“悯真，我要你。”他说。声线性感成熟。我如中魔咒，沉沉睡去。

没有理由总逃课。我睡眼惺忪，夹着书坐进教室最后一排。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只片刻便离开。我趴在桌上，眼皮很沉，心却异常清醒。
“请想睡觉的人主动站起来听课。这不是惩罚，而是战胜睡意的一种方法。”海蒙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我抬起头，一教室人的目光；再抬，一双微带怒意的眼睛。海蒙站在我旁边，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站了一节课，课间他依旧品一杯咖啡。神色里有不安，很隐秘。但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看我，似无意却有意，目光冷峻，带有责备。是他内心挣扎后的表露么？怪我不该逃避他？两节大课结束，他找到借口把我带去办公室。
“岑跟你说过什么？”他很直接，不顾旁人，流露急切。
“海老师，如果写检查我现在就写；如果要责备你现在就骂。如果没其它事，我还想上下面的课。”我有意搞僵局面。
他楞半天，最终叹口气说：“你走吧。”

城市街灯灿若星河。坐在出租车里，窗外流光溢彩，有浓重物质气息。人流温暖，不能传递给我。风从车窗肆虐灌进衣领，全身冰凉。出来前换了衣服。黑色低胸蕾丝紧身衣，韩版烟灰针织外套松松披在身上。黑色短裙，肉色丝袜裹住修长的腿，穿黑色细高跟鞋。我要把自己融在浓浓夜色中。
车停靠锦豪大酒店。2018房间，我轻车熟路。敲门，看见他。一件宽大睡袍将我裹进怀里。
没有语言。他把我抱进宽敞卫生间，氤氲水汽散发鲜花气息。玫瑰花瓣洒满浴池，他的吻如池水，尽数落满我全身。独有的男子气息，混合花香，令人陶醉。水滴从他掌心落在我肌肤，吹弹可破。池水映照容颜，美丽沉沦。我倚在他胸膛，感受他的肆虐，疯狂而震颤。他的手游走全身，呼吸起伏间，婉转低吟，他在最后一刻爆发。
“跟我出席商会年度酒会。在北京，明晨班机。”话语间不容商量，口气强硬，仿佛是我的主宰。
“几天？学校有课。快考试了，不能落下太多。”我缩在他的臂弯，仿佛居有定所的宠物。
“学校暂时不去吧。考试有问题，我带你去找教授开开小灶。一个星期后回来。”他像一个父亲宠溺女儿，给我包办一切。
这个男人大我五岁，经营一家中等规模公司。眼睛里有疲惫，厌倦商场浮沉，人世沧桑。他的手掌大而有力，经过我细嫩皮肤。指尖有烟草味道，虽淡却能融进我皮肤肌理，深刻清晰。
“俊一，吻我。”他的唇覆盖我双眼，温情浪漫。
三分钟后他说:“试试晚礼服，紫色，你会喜欢。”
一袭长裙垂至脚踝，柔顺倾泻。伫立镜前，他从后面环抱我，唇齿在颀长脖间留下深痕。我痛得幸福而颤栗。他取出一只首饰盒，铂金镶钻项链，款式复杂典雅，闪烁物质奢华光芒。他用它遮住吻痕。
“悯真，我要你做我一辈子的爱。”
但是，这个男子不能给我将来，只在当下，用欲望填充我。
北京位于三环的某个酒店。我挽着俊一的臂弯，与他穿梭在华丽人群中。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见。人或有不同，布置或有不同，奢靡却是相同。声色场中无处不是繁华流动。在这样的场合，俊一通常与人聊股票生意。我喜欢独自坐到角落，拿一杯红酒慢慢品尝。对于这种寂寥，总是似曾相识。生命中能有触动自己的场景，类似于某种回忆，或在前生，或在来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交际场合，对于繁华人群有疏离。为自己喜欢的人停留，心里甘愿。看他交际应酬，举止间成熟优雅，几乎为这种神情迷醉。
有男人过来搭讪，出言轻薄。我径直走向俊一，并不搭理。男人相缠而至，原来与俊一认识。经介绍，知道男人姓罗，是俊一大学同学，亦是竞争同行。
“裴小姐这么年轻，哪里高就？”
“她还在读师范。”俊一回答。
“俊一，不简单啊。”罗的话大有深意，“印琼可好？”
“很好。只是希望你不要打扰。”俊一的话已经露出锋机。
罗神色尴尬，讪讪离去。
印琼是俊一的妻子，亦是罗的初恋。原来这个世界有诸多巧合，处处相争的两个男子，今天会在酒会遇到。眼前男子神色焦虑，我知道他的担心。跟他出来，迟早会有这天。
“悯真，如果印琼知道，你会不会离开？”一直到下榻宾馆，俊一终于开口。
“你想向她坦白?”
“如果她要离婚，我尊重她。”
“如果她只要你回头就肯原谅你呢？”
这个男人没有回答我，点起一支香烟，把脸朝向窗外。我知道自己输了。我不可能代替他的妻子爱他。尽管我非常爱他。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悯真，我会好好爱你。相信我。”
“你不会了。俊一，我不会逼你，但是现在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北京后海，酒吧林立。我在人群中蹦迪。使自己被沸腾融化。
白兰地琥珀般晶莹，酒精微微刺激大脑。在似醉非醉中，我看见罗。他笑容狰狞。我感觉无力，天旋地转。意识到酒中被动过手脚。无法挣扎，只能软软倒在他身上，他带我到包厢。手开始四处游移，我喉咙发干，叫不出声。任凭衣物被他脱净。他的唇齿在我全身啮咬，就在绝望的时候，一只酒瓶在他头上炸开，一地破碎。响声中我看见俊一。
报了警，罗被拘留。我们也去公安局录了口供。
天微亮，两个人走在马路上。我紧紧挽住俊一。北方比南方凉，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我看见他眼神愧疚，仰起头深深吻进他的唇。他抱住我，仿佛失而复得。北京街头，俊一对我说：“悯真，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娶你。”泪毫无防备，突然决堤。这是他给我最永久的承诺。
接下来几天，陪他谈生意，和他一起去故宫，天坛，颐和园，租车开到十三陵，长城。白天我们仿佛恋人，如影随形。每晚在酒店，他都会打长途报平安。那时候我选择去卫生间，看镜子里的自己，被泪水浸渍的妆容，无限憔悴。爱一个人可以义无反顾，就像我不介意做俊一的情人，就像俊一可以为我打架。这样的爱没有明天。在今夜厮守，至明晨分开，每一次都仿佛生离死别。

回到校园，第一时间被海蒙叫进办公室。他甩给我一叠讲义。“到我宿舍复习。”他说。
“你怎么敢让一个女学生去你男教师的单身宿舍？”
“还有三天考试，现在校园没有空位让你复习。大四上学期你能保证拿齐学分吗？下学期实习，写毕业论文，你应该知道。”
突然间错觉，他是俊一，像兄长帮妹妹安排下一切。
最终他把他管理的一间旧机房腾给我温书。没日没夜的两天之后，我顺利通过考试。

芦花荡

读你的文章，要一气呵成，是种享受！